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五十六·汉纪四十八

汉纪四十八,丁未(167年)—辛亥(171年),共5年

孝桓皇帝下

永康元年(丁未,167年)
1.春天,正月,东部地区(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的先零羌包围了左冯翊的祋祤(音“队许”)县,随后发兵抄掠云阳县;当煎羌受到先零羌的煽动,也跟着一起叛乱。
段颎在鸾鸟(音“惯雀”)县与先零羌、当煎羌交战,羌人被打得丢盔弃甲。
至此,西羌投降,因此西部地区(陇西、汉阳,延伸至金城塞外)的动乱得以平息。
2.扶余王夫台率领部众入侵玄菟郡,玄菟太守公孙域发兵将夫台击败。
3.夏天,四月,先零羌入侵三辅地区,京兆虎牙营和扶风雍营沦陷,有一千多名汉兵遭到了羌人的杀害。
4.五月三十日(壬子),发生了日食。
5.陈蕃被罢免了太尉一职后,朝中的大臣知道刘志这次是动了大怒,再继续激怒他必然会触霉头,于是再也没有人敢为受到党派牵连的人求情。
颍川人贾彪说:“如果我不向西到京师去一趟,怕是这个党人案就没个了结的时候!”
说完便动身来到了洛阳。
在贾彪的一番思想工作之下,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魏郡人霍谞表示愿意为党人案的涉案人员请命。
窦武说:“自从陛下即位以后,不仅没有推行好的政策,也没有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环境,也没有让国家的发展更上一层楼,反而放任常侍、黄门结党营私、构陷忠良,就连爵位、土地这种重要的奖励资源分封给根本就不值得的人。
当初中央政权还在长安那阵子,就是因为皇权、国政全都由乱臣贼子把控,最终才让王莽窃取了大汉的天下。
如今陛下不想想王莽篡汉的前车之鉴,反而要重走过去已经翻车的老路,您就好比秦二世,那些宦官就好比赵高,早晚有一天大汉的江山要葬送在这些奸臣佞人手里。
所谓的‘士人抱团为党、非议朝政’,这都是牢修这个奸贼胡编乱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诬陷那些忧国忧民、胸怀天下的大臣。
前段时间,前任司隶校尉李膺以及其他好几百名党人被打入监狱,关押在狱中审问调查了那么久,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问出来,什么实证都没有搜罗到,就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非议过朝政啊!
李膺等人对国家忠心耿耿,是有气节、守原则的国家栋梁,是为陛下出谋划策的优秀辅佐,简直可谓是堪比后稷、契、伊尹、吕望一般的贤臣良佐。
然而如此忠良竟然被贼人奸党所诬陷,陛下竟然选择相信那些污蔑诋毁的言辞最终给忠臣们下狱,这岂不是让全心全意效忠国家的人寒心吗?岂不是让天下的黎民百姓对陛下失望吗?
请陛下不要再被那些心怀不轨的宦官们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请陛下擦亮双眼好好看看事实真相,赶快把无辜之人释放出狱,这也是上天和百姓、神仙和鬼怪共同的殷切希望。
尚书台的那些大臣,如尚书朱宇、荀绲、刘祐、魏朗、刘矩、尹勋等人,都是忠贞不渝、刚正不阿的贤德之人,都是能够辅佐陛下处理国政的优秀人才。
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人,都是才学过人、文采飞扬、风度翩翩的大儒,不仅对本职工作尽职尽责,也对国家法典非常熟悉,他们可都是不可多得的俊逸之才啊!
然而向陛下亲近的那些宦官,为了谋取私利在各地安插自己的党羽和势力:在地方上,有州刺史、郡太守帮着他们盘剥百姓、聚敛钱财;在宫内朝中,这些宦官迷惑天子、扰乱官场——这些人都是当前急需清退的对象,而且每个人应该接受审问、定罪处罚。
只有陛下亲近信任正直忠良的臣子,根据事实依据、公平合理的进行决定和审判,面对诋毁和称赞要多留一个心眼加以分辨,这样贤臣才会涌现得越来越多,奸猾之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以作恶的空间了。
上天赋予陛下加官授爵的权力,陛下一定要谨慎,官职要给能力、才华与之匹配的人,爵位要赐予为国立功的人。
如果您能做到以上这些,那么灾祸必然能够被抵消,祥瑞降临的一天也指日可待。
“前段时间听说魏郡长出了嘉禾和灵芝,巴郡出现了黄龙。这些到底是祥瑞还是灾厄,主要还是看它们是为了什么人而生的——为了贤德仁善之人而长出来的,那么这就属于祥瑞;为了穷凶极恶之人而长出来的,那么这就属于灾厄。
从陛下的行为、决策以及陛下所亲近的人来看,既听信谗言又迫害忠良,长时间执迷不悟,不禁令人失望。这完全不符合上天对您的要求和期待,所以这些什么嘉禾、灵芝、黄龙根本就是灾难的前兆,哪里是什么祥瑞?一点儿都不值得庆贺。”
窦武的奏疏交上去之后,顺便借口说自己身体不好,主动交还了城门校尉的官印和“槐里侯”的爵印。
霍谞也上表为党人求情。
至此,刘志才稍微回过劲儿来,发现自己不应该对李膺那些忠正贤良的大臣下手这么重,于是让中常侍王甫到监狱中去审问范滂等人。
在审问的时候,“党人”们的脖子上、手上、脚上都套上了枷锁,头上还罩着布袋子,王甫就让他们跪在监狱的台阶前,挨个问道:“你们相互追捧称赞、串通一气,到底想干什么?”
范滂回答:“孔仲尼说过:‘看到仁善之人,便要上赶着与他结交,生怕认识晚了;看到凶恶之人,那就像要把手伸进滚水里似的,恨不得赶紧抽离。’
我之所以结交这些人,就是因为觉得他们优秀出色、贤德有识,我希望优秀、贤明、通达之人能形成一个属于他们的大圈子,这样一来,类似的人聚在一起不仅能够提升自己也能帮助改善、净化社会风气。
而那些奸邪、狡诈、残暴之人,我也希望他们聚在一起,就像垃圾就该进入下水道,在污水烂泥中发烂发臭一样,不要将他们与清正之人混为一谈。
无论是清还是浊都应该界限分明,我还以为这是帝王希望看到的结果,但是没想到这在陛下眼中竟然是搞党派之争。
古时候,人们提高修养、拓宽学识、修身养性,这是为了让自己未来的发展之路更加顺利通畅,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加精彩;然而现在人们克己复礼、执法奉公、公正廉洁,却只能给自身招来杀身之祸。难道不令人绝望吗!
希望能在我死后,将我埋在首阳山旁,让世人知道我范滂既对得起老天,也无愧于效忠于故国的伯夷叔齐!”
王甫被范滂这一番话感动了,于是为他解开了枷锁。
李膺等人在审问时又揭发了不少宦官子弟做出来的恶事,把宦官给吓得不轻,便赶紧跑去劝刘志干脆挑一个良辰吉日把监狱里的那些党人都放了,免得这些党人说出更多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六月庚申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刘志下诏将年号从“延熹”改为“永康”。
二百多位党人全都被放归老家种田,其名字被三公府登记在册,刘志下令要求这些人终身不得入朝为官。
范滂出狱后前去拜访过霍谞,但是并没有向他表示感谢,有人因此责备范滂,说他不知感恩。范滂回答:“当初祁奚替叔向求情,范宣子放出叔向后,祁奚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叔向也没有答谢过他。
因为叔向知道,祁奚救他是出于为国家着想的公心,并非为了讨得人情,也并非希望获得感谢。
霍大人为我求情,是因为他觉得我对国家、对朝廷来说是个可用之才,他是不含有任何私心的,我也知道并愿意尊重他的心意,那我又为什么要去感谢他呢?”
范滂回到汝南后,南阳地区有不少士大夫都跑去迎接他,到场的车辆有几千辆,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同乡人殷陶、黄穆当时就在范滂身边,不仅一路当他的保镖,还帮着他与宾客交谈寒暄。
范滂对殷陶和黄穆说:“二位先生如今跟着我一起来这里,是让我罪上加罪啊!”
说完,范滂找了个机会甩开殷陶和黄穆,偷偷一个人回到了乡里。
在党人案闹得最沸沸扬扬的那段时间,刘志下诏要求各地举报与党人相牵连的人,前后有一百多人被郡国长官举报了上来,只有平原国国相史弼一个人都不举报。
刘志为了逼迫平原国上报涉案人员,甚至派人对平原国国相府的从事进行了严刑拷打。
挨了打的从事趴在屋子里抱怨:“陛下痛恨党人,下诏催促得那么急,青州地区共有六个郡,其中五个郡都已经上交了举报名单,怎么就只有平原国没有呢?难道真就这么清清白白吗?”
史弼说:“大汉的先帝们聪慧睿智、有远见卓识,他们在划分土地疆界时,那都是考虑到了风土人情、地理条件的,所以每个地方的习俗和特点都不一样。
别的那几个郡有受到牵连的同党,而我平原郡就是没有,别的郡跟平原郡比不了!
如果仅仅是因为陛下痛恨党人,就要顺从他的意思非得强行给忠善之人扣帽子、定罪,这事儿根本就不合理;如果偏要这么做,那我平原郡里的百姓官吏,家家户户都结党营私!
我身为国相,要为此地人民负责,没有就是没有,实话实说罢了!就算死,我也决不能说瞎话!”
从事被史弼这话气个半死,当即下令要官兵把郡僚职(郡中某部门的办事员)抓起来关入监狱当做党人处理,随后便写了一纸奏疏将史弼弹劾了一通。
后来过了没多久,刘志下达了大赦天下的诏命,被关押的党人都得以释放;刘志看到了平原国从事的弹劾奏疏,下令削减史弼的俸禄来抵罪,并没有做过多的计较。因此在党人案中,史弼保住了很多人的性命。
窦武在奏疏中向刘志推荐了如下几人:沛国人朱宇,渤海人苑康,会稽人杨乔,陈留人边韶。
杨乔器宇轩昂、气质出众、容貌端庄,多次上书对治国秉政之事提出看法和建议。刘志被杨乔帅气周正的面庞和超群绝伦的才华所吸引,想把公主嫁给他,杨乔推辞了好几次,但是刘志仍然坚持要让他娶公主;在被逼无奈之下,杨乔只好绝食七天,最后死在了家中。
6.秋天,八月,巴郡上报说当地出现了黄龙。
早些时候,巴郡中有几个老百姓打算在某一个水池里洗澡,看到这汪池子中的水浑浊不堪,于是相互开玩笑恐吓道“这里面有黄龙哦”,被好事之人听了去,结果这句玩笑话就在巴郡传开了。
巴郡太守听到这事,认为可以把它当做一件祥瑞上报给朝廷,而太守府中一名叫傅坚的小吏反对:“这只不过是小老百姓说着玩儿的,不必当真。”巴郡太守并没有听傅坚的劝谏,仍旧将其汇报了上去。
7.有六个州发生了严重的洪灾,渤海郡海水泛滥成灾。
8.冬天,十月,先零羌入侵三辅地区,张奂派司马尹端、董卓带兵抵御羌人的进攻。经过尹端和董卓的奋力拼杀,羌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其部落首领被斩杀,斩获了一万多名羌人的首级。
至此,幽州、并州、凉州地区的动乱得以平息。
张奂立下了如此重要的战功,原本应该受到封赏,但是由于他从来不巴结宦官,所以在宦官的幕后黑手操作之下,刘志最后只是赏给了张奂二十万钱,并任命他家中一人为郎官。
奖赏配不上功绩,让张奂心里很是不舒服,于是他拒绝了刘志的赏赐,提出了想要调任到弘农郡任职;按照规定,戍守边疆的官员不能迁入内地,但是考虑到张奂讨伐羌人战功赫赫,刘志特批了他的申请。
刘志任命董卓为郎中。
董卓是陇西人,为人粗旷豪放、英勇善战并且头脑灵活、精于谋略,把边境少数民族镇压得服服帖帖的,羌人、胡人听到董卓的名字都两腿发软,对他畏惧到了如此地步。
9.十二月壬申日,刘志将瘿陶王刘悝的爵位恢复为“渤海王”。
10.十二月丁丑日,刘志在德阳前殿驾崩,在位二十一年,享年三十六岁。
十二月戊寅日,朝廷尊称皇后窦氏为皇太后。
窦太后临朝听政、代理国事。
当初,窦氏被刘志册封为皇后以后,刘志便开始专宠采女(从民间选入宫的良家女子)田圣,把窦氏冷落在一旁。窦氏对此早就怨恨不已,现在刘志晏驾,灵柩还在德阳前殿尚未下葬,窦氏就迫不及待地把田圣给杀了。
城门校尉窦武提出要确立新天子,把侍御史河间人刘鯈(音“条”)叫来商议,问他刘氏宗亲中优秀贤德之人都有谁,于是刘鯈推荐了解渎亭侯刘宏。
刘宏时年十二岁,是河间孝王刘开(汉桓帝刘志之祖父)的曾孙,他的爷爷是刘淑,父亲是刘苌,也都继承了“解渎亭侯”这一爵位。
窦武入宫向窦太后推荐刘宏,就这么定下了新天子的人选,然后窦太后任命刘鯈暂代光禄大夫,和中常侍曹节一起带着朝廷的符节凭证,率领着一千名中黄门、虎贲郎、羽林郎,前去将刘宏接入皇宫之中。

孝灵皇帝上之上(名 刘宏)
建宁元年(戊申,168年)
1.春天,正月壬午日,朝廷任命城门校尉窦武为大将军,任命前任太尉陈蕃为太傅;陈蕃、窦武以及司徒胡广三人共同录尚书事(总领尚书事务)。
由于汉桓帝刘志刚晏驾,新天子还没有即位,尚书部门的官员都心里没底、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有好多尚书都推脱生病而拒绝上朝。
陈蕃写下一封文书责备不上朝的尚书们:“你们看看古时候的大臣是怎么给君主尽忠的:即使君主晏驾,他们也当做君主还在一般仍然按部就班地处理事务、开展工作。
现在新天子尚未即位,国家政务不会因为这事儿停下来,奏疏、文件等需要大臣官员处理的事情一天多似一天,而你们却在这种紧要艰难的关键时期,躲在自己家、窝在病床上,对自己的本职工作视若无睹、不闻不问,这还是做臣子的样子吗!你们心里过得去吗!”
尚书们被陈蕃这一顿批评都吓得不轻,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好朝服前去上班工作。
2.正月己亥日,解渎亭侯刘宏到达夏门亭,窦太后要求大将军窦武带着节杖和青色伞盖的诸侯王专用车,将刘宏接入皇宫之中。
正月庚子日,刘宏即皇帝位,将年号从“永康”改为“建宁”。
3.二月辛酉日,孝桓皇帝刘志在宣陵下葬,庙号为“威宗”。
4.二月辛未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5.永康元年(167年)时,护羌校尉段颎平定了西部羌人的动乱,那时东部(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的先零羌尚未投降。
从汉桓帝刘志延熹四年(161年)开始,度辽将军皇甫规和中郎将张奂对于东羌招降工作就没停过,然而至今已经过去了七年,东羌一直在投降和叛乱之间反复横跳,从来没有得到过彻底的解决。
当时刘志下了一封诏书问段颎:“先零羌联合东部地区的羌人发动叛乱,我已经派出了皇甫规和张奂前去讨伐。
而他们二人明明手握强兵,却花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将动乱彻底平息,我现在打算派段将军您去东边对付羌人,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希望将军提供一些思路和看法。”
段颎上书回复:“确实如陛下所说,先零羌和东羌连年叛乱不止,但是据我观察,已经有两万多羌人部落投降于皇甫规了,也就是说,现在羌人之中归顺和不归顺的群体已经有了一个明显的区分,那些不投降的人其实并不多。
如今张奂迟迟不愿进兵讨伐东羌,最重要的就是考虑到一旦汉军大军压境,肯定会惊扰到羌人,到时他们表面上作鸟兽散,让我方无计可施,然而等汉军离去后,羌人又再次聚集到一起作乱,这样只会白白消耗汉军的体力和精力。
估计张奂还考虑到,至今为止,已经经过超长时间的对抗,刚经历了一整个冬天,现在马上就要开春、即将万物复苏,这些羌人如果仍然囤聚在一起、不去追逐水草寻找食物,那么要不了多久将会人困马乏,牛羊也会渐渐消耗殆尽。
只要他们陷入这样的局面,我军无需大动干戈,他们会主动瓦解,到时候一触即溃。
等到羌人局势变得困顿了之后,张奂应该是打算再用粮食、金钱等物资来诱惑他们,令他们不服软投降。
但是我认为这个方法只是治标不治本。
毕竟羌人都是些未开化的蛮人,他们根本就无法靠善意来感化,虽然他们会屈服于强有力的武力镇压,但是等军队一旦撤去,就又会开始挑起事端——如果不用长矛、不用尖刀将他们全部剿灭,动乱问题是解决不了!
根据我的估算,东羌尚有三万多个部落没有归顺朝廷,这些部落散布在我国关塞之内,四周并没有什么险要关隘之类的天然屏障,不像燕地、齐地、秦地、赵地那样地势盘根错节、充满高山峡谷和陡峭悬崖——由此可见,进攻羌人的路线并不难行。
东羌在并州、凉州地区反复作乱,甚至入侵到了三辅地区,为了躲避羌人的残害,连西河郡、上郡的百姓都已经被转移到了内地郡县居住;
然而移走了西河、上郡的民众,那么安定郡和北地郡就变得孤立无援,现在他们硬是强撑着一口气抵御着羌人的侵扰,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从云中郡、五原郡向西一直到汉阳(天水)郡,有两千多里的距离,这么大的地盘现在已经成了匈奴、羌人的活跃之处,如果继续任由他们发展壮大,那么这块地方将成为我朝的一大祸乱源头。
朝廷如果一让再让、再不加大力度将其扑灭,到时怕是真的难以将羌胡彻底解决了。
我认为,朝廷要出五千名骑兵、一万名步兵、三千辆兵车,耗时三个冬天、两个夏天也就是三年左右的时间,行军作战的花费大概在五十四亿钱——如此规模,便可把羌人全部剿灭,同时也能让匈奴长久地服从我朝的管理,然后之前那些被转移到内地居住的边地百姓,也可以让他们重返故土了。
孝安皇帝(刘祜)永初五年(118年),羌人开始挑起动乱,整整花了十四年才再次回复平静,造成的花费有二百四十亿钱。
孝冲皇帝(刘炳)永嘉元年(145年),羌人又一次叛乱,为了平息动乱耗时七年,花费了八十多亿钱。
可是这两次超长时间的平羌行动,消耗了那么多的钱财,仍然没有把羌人全部剿灭,没有让动乱彻底平息。
如果这事不赶紧快刀斩乱麻、一次性把人员和钱财调拨到位,如果不铆足了劲给羌人一记重拳,那么怕是永远都没有安宁的时候。
微臣虽然无能,但是愿意为朝廷奉献我的一切,请陛下下令吧!”
当时,刘志看到段颎的奏疏后立刻予以批准,给段颎提供了他所需要的人马和经费。
于是段颎带着一万多士兵和十五天的军粮,从安定郡的彭阳县一路直冲高平县,在逢义山与先零羌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两军相遇时,段颎手下的士兵看到羌军人马众多,都觉得打不过,从而大家心中都感到畏惧和恐慌。
段颎下令要将士们把三根长矛绑在一起,把尖刀绑在长矛上当做箭簇,将这大型的“矛箭”装在弩机上,然后把轻锐骑兵安排在队伍两侧,随后段颎对大家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离家好几千里了,只有继续向前冲才能活命!如果后退只有死路一条!各位打起精神奋力拼杀,靠着双手给自己拼个光明的前程!”
说完,将士们的斗志全都被煽动了起来,大家怒吼、呐喊着,全力向羌人部队冲杀而去。
段颎带领着队伍两旁的轻锐骑兵,从侧面向羌人发起突袭,羌人左边右边以及正面都遭到了打击,一瞬间全面崩溃、成了一盘散沙。
此战,段颎斩获了八千名敌兵的首级。
窦太后为此下诏表扬段颎:“等东羌全部平定后,再给将军好好地论功行赏。现在先赏赐将军二十万钱,任命您家中一人为郎中。”
为了让段颎有更好的状态战斗,窦太后下令调用中藏府(属少府,管理皇宫内的金银布帛)的钱财、布帛来补充军事经费,并下诏任命段颎为破羌将军。
6.闰二月甲午日,刘宏给祖父刘淑追加尊号为“孝元皇”,给祖母夏氏追加尊号为“孝元后”;给父亲刘苌追加尊号为“孝仁皇”,尊称母亲董氏为“慎园贵人”。
7.夏天,四月戊辰日,太尉周景去世。
朝廷罢免了宣丰的司空一职,任命长乐卫尉王畅为司空。
8.五月初一(丁未),发生了日食。
9.朝廷任命太中大夫刘矩为太尉。
10.六月,京师发生了严重的洪灾。
11.六月癸巳日,刘宏给拥立他为天子的功臣封爵行赏:
封窦武为“闻喜侯”,窦武的儿子窦机为“渭阳侯”,窦武兄长的儿子窦绍为“鄠侯”、窦靖为“西乡侯”,中常侍曹节为“长安侯”;
一共给十一个人赐予了侯爵之位。
涿郡人卢植对大将军窦武提出建议:“您对于大汉而言,就好比周公旦和召公奭。您拥立了新天子,让天下四海之人又拥有了依靠,黎民百姓都说您为大汉立下了莫大的功劳。
孝和皇帝(刘肇)没有子嗣,朝廷以肃宗(汉章帝刘炟)的孙子——孝安皇帝(刘祜)为天子;后来孝冲皇帝(刘炳)、孝质皇帝(刘缵)在年纪小小就驾崩了,又以肃宗的曾孙——孝桓皇帝(刘志)为天子;而孝桓皇帝没有子嗣,现在又立肃宗的玄孙为天子。
依我看,这是按照宗亲的亲缘顺序依次确立的人选,当今天子就是当之无愧的皇帝,敢问窦大将军何功之有?
难道让天子连按宗亲顺序继承皇位,这也算是您的功劳吗?
您应该推辞封赏,尽可能表现出低调谦虚的样子,才能保全您的名声和富贵啊!”
窦武并没有采纳卢植的建议。
卢植身高八尺二寸(约1米92),声音洪亮浑厚、像钟声一样有气势,个性刚强果断,是一个守底线、有操守、高气节的人。
卢植年轻的时候,在马融手底下干过事,马融为人高调、喜好奢华,在吃饭的时候总是要请一批美女在厅堂上跳舞助兴,而卢植在马融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对这些美人从来没有看过一眼,一直都是认真地做着手头上的事情,因此,获得了马融的敬佩和赞赏。
太傅陈蕃以前做太尉的时候,提出了很多有用的建议和计策,帮助先帝(汉桓帝刘志)辅佐朝政,于是窦太后下诏封他为“高阳乡侯”。
陈蕃上书表示推辞:“封侯裂地这样的赏赐,是专属于功臣的。虽然我不是什么风雅清高之人,也没有什么高洁正直的品行,但是仍然想践行‘不能要以不正当的途径获得的东西’这一君子遵守的原则。
如果我就这么腆着脸、丝毫不羞愧的接受了朝廷的爵赏,那么上天必然会埋怨我,人民必然会痛恨我,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呢?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呢?”
窦太后没有批准陈蕃的辞让,而陈蕃坚持不受,推辞的奏疏上交了十次,直到最后也没接受爵位。
12.段颎率领精锐骑兵日夜兼程、追击羌人,一路追出了桥门谷,在延泽、落川、令鲜水附近与羌人展开了数次交战,将羌人打得节节败退;最后在灵武谷给羌人一拳重击,将羌人彻底击溃。
秋天,七月,段颎到达安定郡泾阳县,此时东羌还剩下四千多户部落,这些羌人惨遭重创之后四散逃入了汉阳(天水)郡的山谷之中。
护匈奴中郎将张奂上书说:“虽然东羌已经溃败不堪,但是剩下的那些残兵败将很难全部剿灭干净;段颎性格有些轻率,行事鲁莽冲动,就怕他为了尽灭羌人残种继续追击反倒会吃大亏。
我认为剩下的羌人应该采用安抚、招降的手段让他们归顺朝廷,给这次军事行动一个完美的收尾,也能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朝廷把张奂的提议下给段颎看,段颎再一次上书道:“羌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是他们贪生怕死、软弱无能,正是因为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之前上书提出了对讨伐羌人的看法和计划,就是希望能够一劳永逸,保障我朝边境将来再也不受到羌人的侵扰。
中郎将张奂现在却说羌人战斗力强、不好剿灭,想通过招降的方式收服他们,我认为这话说的很有问题。
当初就是因为情势紧急再加上陛下英明神武、敏锐果断,所以才采纳了我的提议而没有使用张奂的计策。
现在东羌基本上已经被我打趴下了,实力已经大幅削弱,原本危急的情况也今时不同往日,张奂又开始对我的战功心存嫉妒和忌惮,想要找理由从中作梗。
正好羌人在这个时候向张奂叫苦,所以他才假惺惺的表现得好像是对战况很关心的样子,说我用兵打仗时‘多次在羌人手上吃瘪’,实则是为了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说什么:‘羌人也是天地间的生灵,是杀不尽灭不完的。而且他们已然逃入山谷中,山谷那么大怎么知道藏在哪里?如果一定要追杀进去将其赶尽杀绝,那么山谷之中尸横遍野、血流满地,只会惹怒神灵、破坏阴阳、招致灾异。’
尽说些看似有道理,实际上逻辑根本不通的话!
从周朝、秦朝开始,戎狄之人就是令中原国家头痛的种族了,而且从大汉复兴以后,羌人屡次叛变,逐渐变本加厉,到现在为止已经成了不容忽视的大问题。朝廷出兵讨伐了那么多次也没剿灭干净,就算招降了,要不了一会儿他们又会再次反叛,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如今先零羌以及那些小部落多次反叛,边境的郡县深受其害,当地的百姓过过一天好日子吗?别说活人了,死人也不得安宁,老百姓家的祖坟被羌人挖了个一干二净,尸骨就这样暴露在野外,原本已经入土为安的死者又成了飘荡在外的孤魂野鬼。
正是因为羌人犯下了如此滔天的罪恶,上天才发动雷霆之怒,借由陛下之手将其诛灭。
当初邢国国君暴虐狠戾,卫国替天行道兴师伐邢,感动了上天,终于降下了久违的甘霖。而我这次也是一样,自从出兵讨伐羌人以来,上天多次降下及时雨,而且我所过之处无不粮食丰收、人民喜悦,就连疫病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此可见,讨伐羌人这件事完全符合上天的意思,所以才没有任何灾害和异象;而且从众人的反应来看,将士团结一心、百战百胜,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和谐的声音——天时、人和,已经全部占了,接下来还有地利。
当地的地理条件非常适合行军打仗:从桥门谷的西部一直到落川的东部,全都是曾经给诸侯当过封地、食邑的地方,以前的宫殿、房屋、县邑都还在呢,可见这些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险绝难行之地,无论是战车还是战马,都可以畅通无阻的在这广袤的平原上行走奔跑,根本就没有什么‘在羌人手上吃瘪’的道理。
张奂身为朝廷命官,又是常年带兵打仗的将领,率领部队在外曝露了两年之久,没本事平息羌人的动乱不说,还跑这来给我敲退堂鼓,让我放下武器、招降羌人。如果招降真的有用,那么两年的时间还不够他收服羌人吗?他怎么没有做到呢?可见他这话说的根本就毫无事实依据。
事实上也是,靠招降来使羌人归顺根本就不可取。
为什么这么说?
早在孝宣皇帝(刘询)时期,赵充国就把投降的三万多羌人转移到了金城郡居住,朝廷专门设置了‘金城属国’来对羌人进行管理工作;
后来当煎羌在边境发起动乱,马援将动乱镇压下去后,将其人众迁移到了三辅地区居住,而这些羌人投降了没多久就再次叛变,反反复复,直到如今,成为了朝廷的一块顽疾。
所以高瞻远瞩、目光长远之人可以看出,招降安抚羌人并非最佳选择,朝廷不断将羌人向内迁徙,这是埋下了一颗巨大的隐患。
现如今边境地区的汉人户口并不多,再加上多次被羌人抄掠抢夺,使得汉人对羌人充满仇怨、与之不共戴天;而在朝廷将羌人镇压下去后,却让羌人和汉人混杂着生活在一起,这不就相当于在肥沃的良田上种满荆棘吗?这不就等同于把毒蛇养在卧室里吗?
正因如此,我才想出了一个更长远更合适的方法,借着大汉朝廷的天威,从跟上断绝羌人的繁衍,让他们彻底绝种,这样就再也不会有叛乱之事发生了。
本来我的打算是用将近三年的时间、花费五十四亿,将羌人彻底剿灭;现在也就只过了一年,所消耗的时间和经费连一半都还没到,就已经把羌人差不多给消灭殆尽了,目前也就只剩下一点零零星星的部落等着收尾即可。
我认为这么一点残余势力,要不了多长时间、花不了多少钱,便可轻松将其殄灭。
每次我拿到陛下的诏书后都会认真执行,但是我心里清楚,在外用兵打仗,将士们应该听从将军的指挥,朝廷最好不要大老远发号施令干涉前线作战。
希望陛下能允许我自由指挥调度,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灵活安排,这样才能打出最好的战果。”
13.八月,朝廷罢免了王畅的司空一职,任命宗正刘宠为司空。
14.汉桓帝刘志延熹八年(165年),原本刘志想立田圣为后,在陈蕃的劝谏之下,最终还是选择立窦氏为皇后,所以窦太后当初被册封为皇后一事有陈蕃的助力。
后来窦太后临朝听政,一切政事都交给陈蕃处理。
太傅陈蕃和大将军窦武二人同心协力辅佐天子,为了把大汉的天下经营得更好,广招各地英杰俊逸,如:李膺、杜密、尹勋、刘瑜等人,都重新回到了朝堂,一起处理政务、共同决策。
由于朝中终于有了贤人名士的身影,人民群众都盼望着汉桓帝刘志执政时期的乌烟瘴气能够被一扫而空,转而呈现出风清气正的朝堂、繁荣安宁的社会。
皇帝刘宏的乳母赵姚和内宫中的女尚书(内宫中的女官)没日没夜的在窦太后身边服侍,中常侍曹腾和王甫等人也勾结在一起,整天就想着怎么巴结讨好太后,把窦太后哄得团团转。
窦太后对赵姚、曹腾、王甫等人极为信任,在他们的花言巧语之下,多次下诏给他们封侯封君。
陈蕃、窦武看到宦官、女官再次出现了祸乱朝纲、狼狈为奸的迹象苗头,都对此十分重视和警惕。
有一次朝会的时候,陈蕃私下里对窦武说:“曹节、王甫这些人,从先帝(汉桓帝刘志)在时就操弄国柄、大权独揽,天下老百姓被他们欺压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果现在不赶紧把这些人除掉,往后就不好对付了!”
窦武对陈蕃的提议表示赞同。
陈蕃见窦武认可自己的看法,一阵喜悦涌上心头,兴奋地用手撑着坐席直接站了起来;随后,窦武找来了跟他俩一样痛恨宦官的尚书令尹勋,三人一同商量对付宦官的计策。
当时正好发生了日食,陈蕃对窦武说:“萧望之曾经受到宦官石显的迫害,如今后宫中何止一个石显!我陈蕃今年已经八十岁了,早就已经看淡了生死,我愿替将军您出谋划策,除去对您威胁极大的祸患。现在您可以借着日食的机会,建议陛下驱逐宦官,以消除灾祸。”
于是窦武前去找窦太后,说:“按照过去的职责分工,黄门、常侍只不过是内宫的服务人员而已,负责值班守卫、管理财物之类的工作;然而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开始处理政务、干预政事了,地位从底层服务人员一跃成为了当朝权贵。
不仅如此,他们的亲戚、养子还都在朝中各部门、地方各单位任职,这些人见利忘义、贪婪残暴,给老百姓带去了许多麻烦和不便。
前段时间发生的日食,以及人民群众的哀怨之声遍布各地,这一切都是宦官得宠造成的,应该将他们该罢黜的罢黜、该诛杀的诛杀,还我大汉一个安宁清净的朝堂!”
窦太后说:“从大汉建国初期以来,就一直都有宦官,就算要杀,只用杀有罪的就好了,怎么能全都杀掉呢?”
当时,中常侍管霸算是宦官之中有见识、有学问的人,一直以来都手握重权,在后宫中一手遮天,于是窦武说应当先从管霸和中常侍苏康身上开刀,最后管霸、苏康二人全都被处以死刑。
后来,窦武再次上奏说要诛杀曹节等人,窦太后心怀不忍,犹豫了很久,所以窦武只好一直拖着没有采取行动。
陈蕃上书说:“京师中大街小巷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在说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人和赵夫人(赵姚)、女尚书们结党营私、荼毒百姓,但凡巴结他们的人就能获得提拔,但凡忤逆他们的人就会遭到诋毁诽谤。
人们还说,现在朝中的这些大臣,都是些行尸走肉,宛如河流中漂浮着的木头,水流向哪里他们就漂向哪里,为了保住自己的俸禄和官位,一句真话都不敢说。
如果陛下不赶紧铲除这些被世人痛恨的人,怕是他们将来闯下的灾祸不可估量,甚至颠覆整个国家都极有可能。
希望陛下将微臣的奏章告示天下,让这些作恶多端的宦官知道我对他们恨之入骨!”
窦太后没有采纳陈蕃的提议。
本月,太白(金星)出现在了房垣(代表天子明堂)的第一颗星(代表上将)附近,然后来到了太微星(代表天子)附近。
侍中刘瑜擅长观星占卜,看到这样的天象心中感到一阵不妙,给窦太后写了一封奏疏,说:“根据《占书》上的内容所说:房垣的宫门原本应该关闭,但是现在却把太白星放了进来,太白星先入侵了第一颗星的位置,表示一国宰相、大将马上就要遭灾;后来太白星又入侵了太微星,表示天子身边有心怀不轨的奸人。
希望陛下一定要引起重视,做好防范灾祸的准备啊!”
随后,刘瑜给陈蕃和窦武也写了信,信中说“星辰的运行轨迹错乱,显示出对朝中大臣极为不利的征兆,应该快速决断、不要拖延”。
陈蕃和窦武看到刘瑜的信后,更加坚定了要除掉曹节等人的念头,于是任命朱宇为司隶校尉,任命刘祐为河南尹,任命虞祁为洛阳县县令。
窦武上奏请求免除魏彪的黄门令一职,将其换成了自己的亲信——小黄门山冰,然后窦武安排山冰把长乐尚书郑飒捉拿入黄门北寺狱,准备进行审理拷问。
陈蕃对窦武说:“这种人抓到直接杀了就好,还收监拷问个什么劲!”但是窦武并没有听从陈蕃的话,仍然让山冰、尹勋、侍御史祝瑨对郑飒展开了联合审问,供词中提及了曹节和王甫。
尹勋和山冰立即上奏要求捉拿曹节,写好奏疏后让刘瑜将其带给窦太后审阅。
九月辛亥日,这天是窦武的休沐日,他离开皇宫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典中书者(负责管理奏章递交)把窦武审问郑飒并要求捉拿曹节一事先透露给了长乐五官史(太后宫中管理女尚书)朱瑀,于是朱瑀把窦武准备递交给窦太后的奏疏偷出来看了看,看完后恶狠狠地骂道:“把那些滥用职权、贪婪放纵的宦官杀了不就行了吗?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怎么就要把我们给灭族了呢!”
朱瑀计上心头,打算来个恶人先告状,便大叫道:“陈蕃、窦武要让太后废黜天子,他们这是要造反啊!”
当天晚上,朱瑀就召集了包括张亮、共普在内的十七名与自己关系好且身强体壮的长乐从官史(负责管理长乐宫中的从官),把陈蕃和窦武要诛杀宦官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很快,这些人便拧成了一股绳,嘴唇上涂着血结下了对付陈蕃、窦武的盟约。
曹节对刘宏说:“不得了,出大事了,外面都已经闹翻天了呀!请陛下赶紧去德阳前殿!”
在曹节的提醒下,刘宏拔出佩剑一跃而起,气势汹汹地朝前殿走去,乳母赵娆带着一堆宫女护卫在刘宏的身边;
然后曹节带着棨信(出入宫门的凭证)要求关闭各进出内宫的入口;
曹节让刘宏下令把尚书部门的官员全都召进内宫,尚书们来了之后马上就被护卫把刀架到脖子上控制了起来,曹节要求他们写下天子诏书,诏书内容是任命王甫为黄门令,然后让王甫带着符节前往黄门北寺狱捉拿尹勋和山冰。
山冰怀疑这道诏书有假,不接受王甫颁布的诏命,于是王甫当场将山冰给杀了,随后手起刀落一并杀了一旁的尹勋。
王甫将郑飒释放出狱,然后带着兵马胁迫窦太后,夺走了她的太后玺绶。
曹节让中谒者(管理皇宫宫门)把守南宫,关闭南宫通往北宫的通道,然后下令让郑飒等人带着符节和侍御史谒者一起前去收捕窦武、陈蕃。
郑飒宣读完诏命后,窦武表示拒绝受诏,直接夺门而出一路跑到了步兵军营,来到营中找到了兄长的儿子·步兵校尉窦绍,于是窦武和窦绍联合起来将曹节派来的使者全都射杀了。
窦武调集北军五校中几千名将士在洛阳都亭屯兵,对军士们说:“黄门、常侍已经造反了!拼尽全力讨伐反贼之人重重有赏!想要封侯的给我冲!”
陈蕃得知铲除宦官的计划出现了严重的变故,于是带着八十多名学生,挥舞着利剑闯入了承明门内,来到了尚书门,举起手臂厉声高呼:“大将军保卫国家、捍卫皇权,现在黄门要造反,谁敢说窦氏大逆不道!”
正好王甫那时来到了尚书门,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陈蕃,听到他的呼喊声,冲上前指责道:“先帝(刘志)刚驾崩、连陵墓都还没修好的时候,窦氏一门兄弟父子竟然一连封了三个侯(窦武的儿子窦机为‘渭阳侯’,窦武兄长的儿子窦绍为‘鄠侯’,窦绍的弟弟窦靖为‘西乡侯’),窦武到底立了什么大功?!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先帝驾崩期间喝酒玩乐、饮宴游戏,还把大量掖庭中的宫人弄到自己府上当歌舞伎,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花费了大几百万——有这样当忠臣的吗?
陈大人您好歹也是太傅,是帮助陛下辅政的栋梁,竟然与窦武勾结在一起,您现在不就是在贼喊捉贼吗!”
说完,王甫便下令要求剑士捉拿陈蕃,陈蕃气得怒目圆睁、须发倒竖,抽出佩剑指着王甫,语气无比狠厉、言辞无比激切地将他痛骂了一顿。
然而剑士还是把陈蕃给控制了起来,王甫当即就将陈蕃送入了黄门北寺狱。
在狱中,黄门从官看到陈蕃就跟看到了仇人一般,气血上涌把眼睛充得通红,纷纷冲上前去把陈蕃一脚踹翻在地,不停地踢打叫骂:“老怪物!要你害我们!看你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当天,陈蕃就死在了狱中。
当时,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受到朝廷诏命回到了京师,根本不知道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曹节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便假借窦太后的名义写了一封诏书,任命少府周靖代理行使车骑将军职权并假节赋予其独立指挥权,让周靖和张奂一起带着五营军士讨伐窦武。
天已经快亮了,王甫带着一千多名虎贲郎、羽林郎在朱雀掖门(北宫南掖门)屯兵,与王奂的部队会合,随后便发动大部队来到了皇宫门前,与窦武相对着摆开军阵。
渐渐的,王甫手上的兵力越来越多,于是王甫派人对着窦武喊话:“窦武要谋反,你们都是保卫天子的禁卫军,本应看守宫门、值班巡逻,现在怎么反倒跟着反贼一起作乱?!只要你们愿意投降,我这边必有重赏!”
五营的将士本来就对内宫宦官的权势感到畏惧,不敢得罪宦官,所以在听到王甫这么说之后,窦武手下的士兵有一部分投到了王甫这边。
从早上一直到中午,将士几乎全都投降王甫了,窦武阵营的士卒所剩无几。
窦武、窦绍眼见大势已去,只好选择逃命,王甫发动兵马围追堵截,将窦武和窦绍团团包围,二人只好在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自杀。
窦武、窦绍死后,他们二人的头被砍下来挂在洛阳都亭示众。
王甫把窦氏一族及其宾客、姻亲全都抓起来处死了,包括窦武的同盟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也都遭到了灭族的下场。
宦官在刘宏面前诋毁虎贲中郎将河间人刘淑、前任尚书会稽人魏朗,说他们二人“与窦武串通一气,图谋造反”,于是刘淑和魏朗也自杀了。
刘宏下令将窦太后转移到南宫,将窦武的家人流放到日南郡;陈蕃、窦武二人的学生门徒或者得到过他们二人推举过的人,上至公卿大臣、下至基层小吏,全部都被罢免了官职,终身禁止入朝为官。
议郎渤海人巴肃原本参与到了窦武铲除宦官的计划之中,但是曹节并不知道巴肃牵扯其中,只是将他免去官职后终身禁止为官,后来经过审理调查,曹节发现巴肃是窦武的同谋,于是也下令将他收捕入狱。
巴肃主动来到渤海郡的高城县自首,高城县县令看到巴肃,当即进入屋内脱下官服、摘下官印,打算带着巴肃逃亡避难,遭到了巴肃的拒绝,他说:“作为臣子,既不应该隐瞒自己的计划,也不应该躲避朝廷扣下的罪名。
我本就不应该隐瞒与窦武之间的密谋,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了,那现在朝廷给我定罪,我又怎么能再躲避呢?”
最终巴肃被曹节逮捕,处以死刑。
刘宏将曹节提拔为长乐卫尉,封他为“育阳侯”;将王甫提拔为中常侍,保留了黄门令这一职位。
刘宏将朱瑀、共普、张亮等六人封为列侯,另外有十一个人被赐予了关内侯的爵位。
从这以后,内宫中的那些卑鄙小人愈发受到刘宏的信任和宠爱,权势一天盛似一天,而朝中的士大夫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心气儿。
陈蕃的朋友陈留人朱震给陈蕃入殓,并且把陈蕃的儿子陈逸给藏了起来,后来这件事情被泄露了出去,于是朱震被关入监狱,全家都身陷囹圄。
朱震在严刑拷打之下,至死都没有说出陈逸的下落,因此陈逸得以保住一命。
窦武大将军府上的从属官桂阳人胡腾给窦武收尸,在送灵柩返乡的路上被抓了,最后也被定为终身禁止入朝为官。
窦武的孙子窦辅当时只有两岁,胡腾对外宣称他是自己的儿子,和大将军府的令史南阳人张敞带着窦辅在零陵郡中逃亡,让窦辅成功活了下来。
刘宏将张奂提拔为大司农,并给他分封了侯爵,而张奂后来搞清楚了自己当时是被曹节这些宦官给欺骗利用的,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于是没有接受刘宏的赏赐。
15.刘宏任命司徒胡广为太傅,录尚书事(总领尚书事务);任命司空刘宠为司徒,任命大鸿胪许栩为司空。
16.冬天,十月三十日(甲辰),发生了日食。
17.十一月,刘宏罢免了刘矩的太尉一职,任命太仆沛国人闻人袭为太尉。
18.十二月,鲜卑人和濊貊人入侵幽州、并州。
19.本年,疏勒王的叔父和得杀了疏勒王之后自立为王。
20.上谷地区的乌桓首领难楼手下有九千多户部落,辽西地区的乌桓首领丘力居手下有五千多户部落,楼难和丘力居都自称为王。
辽东地区的乌桓首领苏仆延手下有一千多户部落,自称为“峭王”。
右北平地区的乌桓首领乌延手下有八百多户部落,自称为“鲁汗王”。

二年(己酉,169年)
1.春天,正月丁丑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刘宏将母亲董贵人(即 慎园贵人)从河间国接来京师。
三月乙巳日,刘宏尊称董贵人为孝仁皇后,让她居住在永乐宫。
刘宏任命孝仁皇后董氏的兄长董宠为执金吾,任命董宠的儿子董重为五官中郎将。
3.夏天,四月壬辰日,天子的坐榻上出现了一只青色的蛇。
四月癸巳日,出现了大风天气、雨水冰雹天气、雷电天气。当日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有一百多棵大树被连根拔起。
刘宏要求公卿大臣上交密奏提出批评建议、贡献计策良谋。
大司农张奂上书说:“当初周公旦去世时,周成王打算把他安葬在成周(西周的东都洛邑),结果突然雷雨交加、禾苗枯萎、树木尽折,后来周成王将周公旦葬在毕地(周文王、周武王的墓葬所在地)来表示自己不敢将周公旦视为臣子,以示尊敬,至此气象才恢复正常。
由此可见,天子的行为有误,会让上天动怒,上天一旦动怒,就会以异常天象的形式表现出来。
陈蕃和窦武是为国尽忠的忠臣,但是他们却被奸邪诬陷、被天子怨恨,身上的冤屈难以洗清,所以前段时间才会出现反常的天气和怪异事件。
陛下应该好好入殓和安葬陈蕃、窦武,将他们的尸身交给自己的亲人,其余那些受到牵连而被终身禁止入朝为官的人,也应该得到宽恕和赦免。
“窦太后现在被迁居南宫,与陛下之间难续母子之情,陛下的尽孝之路受到阻碍,而群臣们为了明哲保身,一句话都不敢说。陛下让窦太后委屈在南宫之中,众人看在眼里都感到心痛和失望。
希望陛下想想父母的养育、陪伴之恩,回忆回忆窦太后对您的好,再决定该怎么做。”
刘宏认为张奂说的很有道理,心中对此深有感触,然后问了问身边的常侍是否能按张奂所说的做,这些常侍都是害死陈蕃、窦武的主谋或帮凶,对此二人恨之入骨,而且他们当初夺走窦太后的玺绶时就已经无礼至极、得罪窦太后是必然的,所以常侍们极力阻止刘宏这么做,最终刘宏在常侍的劝阻下没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后来,张奂和尚书刘猛等人向刘宏推荐王畅和李膺,说他们是三公的可靠人选。曹节眼见张奂等人给刘宏推荐那么多清正忠直的人,对宦官队伍在宫中、朝中作威作福极为不利,于是宦官们又开始抱团在刘宏面前一个劲儿的诋毁张奂以及他所推荐的人才,刘宏也逐渐被曹节等人带偏,最后竟然还下诏谴责张奂识人不明。
张奂等人受到刘宏的责备,便主动来到廷尉监狱自首,过了好几天,刘宏才把他们释放出狱,并且扣除了他们几人三个月的俸禄来抵罪。
郎中东郡人谢弼递交了一封密奏:“《诗经·小雅·无羊》中说:‘洞穴和蛇,是女子的象征。’
陛下即位为天子,其中皇太后窦氏出了不少力,《尚书》上也说过:‘一个人犯了罪,不可牵连父亲、儿子、弟兄。’那么陛下诛杀窦宪,怎么能迁怒到皇太后身上呢!
皇太后一人身处幽暗空荡的南宫之中,与陛下之间的母子情分已然隔绝,她的愁苦与哀怨怎能不影响上天?要是皇太后有什么闪失,在南宫中出现了什么意外,那么陛下岂不是会背上不孝的骂名吗?将来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天下之人!
孝和皇帝(刘肇)铲除窦氏一族之后,将窦太后接回皇宫重续母子之情,让窦太后在皇宫中得以善终,这件事一直是世人传颂的美谈。
《礼记》中已经明确说过了:‘成为了某个人的继嗣,那么就是他的孩子。’如今陛下作为孝桓皇帝(刘志)的继嗣,那么孝桓皇帝就是您的父亲,既然如此,皇太后不就是您的母亲吗!
虞舜当初为了孝顺父母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希望陛下能被虞舜的孝行所影响,不要再让皇太后伤心难过了。
“有一句话叫做:‘无论是治国还是治家,最重要的就是不要任用品行卑劣的小人。’
然而现在忠心耿耿的功臣被陛下排斥在朝廷之外,得不到应有的封赏不说,甚至还禁止他们入朝为官,然而赵娆只是您的乳母,仅靠着哺育照顾之恩就获得了如此优厚的礼遇和尊崇——我想,前段时间出现雷电风雨、冰雹霹雳,大概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已故太尉陈蕃,他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和朝廷,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无私无畏地燃烧着自己,然而仅因为宦官的一两句诬陷诋毁,转头就成了一副惨死的白骨,陛下对他实在是太过分、太不公平了,陈蕃的遭遇让天下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陈蕃被宦官害死还不算完,就连他的学生、老部下也都受到了牵连,甚至被终身禁止为官,这简直是没道理的事,就算陈蕃真的有罪,惩治他一人也就足够了,其他那一百多个无辜之人有什么必要被牵扯进来呢?
我认为应该将陈蕃的尸身归还给他的亲人,以及那些被牵连的人也应当解除他们身上禁止为官的封禁。
宰相是天子最重要的辅佐,是国家发展最重要的基石,一国兴衰全都与宰相直接相关,然而如今的四公(太尉、司徒、司空、太傅)之中,只有司空刘宠是恪守臣节、秉公无私、刚正忠直之人,其他三个只不过是徒有其位、唯唯诺诺、面对凶恶却视若无睹的庸人罢了。
四公是国家的顶梁柱,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在苦苦支撑,另外三个早就已经不管事儿了,如果将国家比作一只大鼎,那么这只鼎面临的是随时都会倾覆的风险。
前段时间刚好出现了那么多天灾异象,陛下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不称职、不负责的人全部清退,提拔一些忠贞可靠的人担任辅政之位,比如前任司空王畅、长乐少府李膺,陛下可以恢复他们之前的官职,让他们重新成为您的左膀右臂。
我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些灾祸就会自动消退,大汉的国运将会万古长存!”
刘宏身边的宦官看到郎中谢弼写的这些东西,鼻子都气歪了,又跑到刘宏面前扭曲事实、歪曲真相,挑起刘宏对谢弼的厌恶之情,最后果然如愿让刘宏下诏把谢弼赶出中央,下放到地方上去担任广陵府丞(广陵太守府的郡丞,类似于一个郡的二把手)。
谢弼看到自己的提议得不到刘宏的重视,心灰意冷之下辞去官职,回老家东郡去了。
当时曹节的族子曹绍为东郡太守,为了赶尽杀绝,在谢弼返回东郡后,随便给他定了个罪名将其收监入狱,最后谢弼在监狱之中被拷打致死。
刘宏问光禄勋杨赐(杨秉之子)为什么天子坐榻上会出现青色的蛇,杨赐上交了一封密奏,说:“祥瑞不会平白无故降临,祸患也不是无端出现的。天子心中的想法即使嘴上不说、脸上也不表现出来,上天也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星辰会因此转移、阴阳会因此动荡。
陛下的坐榻上出现青蛇,就是因为您的所作所为出现了问题,您的决策判断出现了偏差失误。
《诗经》中说过:‘洞穴和蛇,代表的是女子。’现在青蛇现身,还专门出现在您的天子之座上,就是说有女子在干涉您的行为和决策。
我认为,陛下应该更加有主见、有魄力一些,宦官、乳母就该干他们的本职服务工作,不应该让他们手握权柄、把持皇权、干涉朝政。
宦官对您有陪伴之恩,乳母对您有哺育之情,这大家都理解,但是希望陛下不要因为这些私情而影响了国家大事的决断,不要为了对宦官和乳母的宠爱而破坏了官场秩序和朝堂风气,那么青蛇临座之灾自然而然就消失了,祥瑞和福泽将会重新降临人间!”
4.五月,刘宏罢免了闻人袭的太尉之位,罢免了许栩的司空之位。
六月,刘宏任命司徒刘宠为太尉,太常汝南人许训为司徒,任命太仆长沙人刘嚣为司空。
因为刘嚣常年巴结那些常侍们,与常侍的关系维持的非常好,所以常侍在刘宏面前说了刘嚣不少好话,最后成功坐到了三公之位。
5.刘宏下诏派出谒者冯禅前去劝降散落在汉阳(天水)地区的羌人。
由于当下正是农耕的时节,老百姓都忙着下地播种插秧,段颎认为虽然羌人暂时认怂投降,但是官府没有足够的粮食提供给羌人生活,在粮食物资不够的情况下,羌人肯定会再次叛变,还不如趁着羌人实力薄弱的时机,让官兵深入山林草泽把那些四处躲藏的羌人全部杀光。
于是段颎把军营一点点向前转移驻扎,直至离羌人所囤聚的地方——亭山——四、五十里的位置停了下来,然后段颎派出手下的司马田晏、假司马夏育带着五千人率先进发,将羌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羌人战败后向东边逃去,再次在射虎谷中聚集,射虎谷的上下两处入口全都有羌兵把守;经过段颎的一番考察,打算一鼓作气将射虎谷中的羌人一举歼灭,绝对不放跑任何一个人。
秋天,七月,段颎发动了一千人在汉阳郡(天水)的西县制作了一大堆木栅,每个木栅栏宽二十步,然后将木栅栏一个接一个的捆绑在一起,连成了一条长达四十里的屏障。
段颎让田晏和夏育在晚上带着七千人马偷偷摸摸爬上西山,在山上扎好营寨、挖好壕沟和地道;随后又在离羌人囤聚点只有一里左右的地方,派出司马张愷等人带着三千人马登上东山,至此,羌人才发现汉军已然逼近。
随着段颎的一声令下,东山、西山上早已扎下的汉军从山上一拥而下,在羌人部落中大杀四方、横冲直撞,经过一段时间的奋勇拼杀,成功将羌人击败。
段颎率兵一路追击到射虎谷的上下入口,长驱直入到山谷深处,谷中的羌人堡垒、营地全都被段颎摧毁、攻破,斩获了包括羌人主帅在内的一万九千个敌兵首级。
谒者冯禅带着自己劝降的四千名羌人,将他们分别安置在汉阳郡、安定郡、陇西郡之中。
至此,东部地区羌人的动乱彻底平息。
段颎历经大大小小一百八十次战斗,斩杀了三万八千多名羌人的首级,收获了马牛羊等牲畜共四十二万七千多头,作战花费了四十四亿钱,在战争中牺牲的将士共有四百多人。
刘宏封段颎为“信丰县侯”,赐予他一万户人口的供奉食邑。
司马光点评:
【《尚书》说:“上天和大地,就如同世间万物的父母。万物之中,只有人类开了灵智,凭借着独有的智慧成为了万物的灵长,人们选出首领统领众人,也就是‘天子’,所以天子就是人民群众的父母。”
蛮夷和戎狄之人,与中原地区的汉人虽然风俗习惯不同,但是他们仍然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都具有贪生怕死的天性——这一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只要对少数民族之人的习性有所掌握,不压迫、不奴役他们,不歧视、不迫害他们,那么这群人自然而然会服从朝廷的管理;反之,如果对少数民族之人又是欺压又是打骂,把他们像奴隶一样踩在脚下,那么必然会把他们逼得叛乱。
从古时候开始,君王对戎狄之人采取的管理原则就是:他们动乱就镇压,他们归顺就安抚,这些分布于一国边缘的少数民族群体,不值得中央政府投入过多的精力和钱财。
如果把这些少数民族看成没有感受、没有思想的一草一木,看成尚未开化的野禽鸟兽,根本不分好人还是坏人,根本不区分归顺还是叛乱,一股脑地将他们全部剿灭、殄尽,那么这还算是天下万民的父母吗?父母能对自己的孩子做出这种事情来吗!
羌人接二连三的叛乱,归根结底就是因为郡县长官对他们的压迫和奴役太过分了;而在面临羌人叛乱的局面下,朝廷派去的将领没有及时将作乱的羌人清除、诛杀,那这就是派去的将领能力不足所致。
其实想要边境的少数民族老老实实的,只需要选一名优秀的将领把他们安顿在边塞之外,然后再派一名熟悉少数民族之人习性的,且宽厚仁善、善于管理的好官,带领着少数民族过上丰衣足食、衣食无忧的生活,那么这些少数民族不仅不会叛乱,还可以成为一国边境的屏障。
怎么能只想着杀个痛快呢!
如果管理方法出了问题,即使是身处礼仪之邦的中原百姓,也会受不住压迫而奋起反抗,难道到时候还想把中原百姓给杀个一干二净吗!
所以在我看来,段纪明(段颎 字 纪明)虽然是个英勇善战、智谋绝伦的优秀将领,但是他的做法是不会得到仁善君子的认同的。】
6.九月,江夏郡的蛮夷发生叛乱,当地长官率领官兵成功将叛乱平息。
7.丹阳郡那些常年活跃在山里的越人集合在一起挑起暴动,包围了丹阳太守陈夤(音“寅”)。
陈夤与越人展开激烈对战,终于将越人击败。
8.汉桓帝刘志延熹九年(166年),李膺等人被朝廷下令终身禁止为官,即便如此,天下各地的士大夫(官员、知识分子之类的群体)都认为李膺品行高洁、忠贞为国,大家都站在李膺这边;同时认为朝中之人尸位素餐、宫中宦官恶贯满盈。
所以社会上的士人都争相效仿李膺,对有学识、有修养、有品格的名士愈发的追随敬仰,还给各种各样的名人分门别类、取了相应的称号:
窦武、陈蕃、刘淑被称为“三君”,“君”表示他们是世人景仰的宗师;
李膺、荀昱、杜密、王畅、刘祐、魏朗、赵典、朱宇为“八俊”,“俊”表示他们是当代的杰出人物;
郭泰、范滂、尹勋、巴肃及南阳人宗慈、陈留人夏馥、汝南人蔡衍、泰山人羊陟爲“八顾”,“顾”表示他们的德行值得天下人追随;
张俭、翟超、岑晊、苑康及山阳人刘表、汝南人陈翔、鲁国人孔昱、山阳人檀敷为“八及”,“及”表示他们的言行能引导人们向善;
度尚及东平人张邈、王孝、东郡人刘儒、泰山胡母班、陈留人秦周、鲁国人蕃向、东莱王章为“八厨”,“厨”表示他们乐善好施、救济世人。
在陈蕃、窦武辅政期间,李膺等人得到了任用提拔;后来陈蕃和窦武被宦官诛灭,李膺等人再次遭到罢黜。
李膺在士人中的名气越来越大,因此愈发被宦官们忌惮痛恨。
在宦官的耳边风之下,刘宏每次颁布的诏书都要反复提起当年的党人案,强调那些被终身禁止为官的人不得赦免。
汉桓帝刘志延熹九年(166年)时,张俭没收了侯览的家产并且摧毁了他的房屋,因此侯览对张俭恨之入骨;侯览的同乡人朱并品性低劣、为人邪佞,之前被张俭开除过,也是对张俭恨得咬牙切齿,为了出心里这口恶气,朱并顺从侯览的心意,举报张俭“和他同乡的二十四个人结党营私、相互吹捧、互贴标签,妄图通过他们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动摇中央朝廷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地位,张俭就是这帮群体中的主谋”。
刘宏下诏捉拿张俭及其同党。
冬天,十月,大长秋曹节借着朱并的举报信,指使有关部门上奏:“张俭的钩党有:前任司空虞放、李膺、杜密、朱宇、荀昱、翟超、刘儒、范滂等人,应该将他们交给州郡的官府处置。”
当时刘宏只有十四岁,他问道:“钩党是什么意思?”
曹节回答道:“钩党就是勾结在一起的小团体中的同谋、同党。”
刘宏问:“那么这些同党到底做了什么恶事要被诛杀呢?”
曹节答道:“这些人互相推荐吹捧,在社会上制造舆论,企图作乱。”
刘宏又问:“到底是作什么乱呢?”
曹节说:“作乱,就是要造反,危害您的皇位,要篡取大汉的江山社稷。”
于是,刘宏批准了有关部门捉拿党人的提议。
有人给李膺通风报信,说:“你快跑吧!”
李膺说:“有责任就要承担,被定罪就要接受惩罚,这是做臣子的本分。
我今年已经六十岁了,是死是活原本就有定数,我就算逃走又能逃去哪里呢?”
说完,李膺便主动来到了监狱,最后在监狱中被拷打致死。
李膺的学生以及老部下也都被朝廷下令禁止为官。
侍御史蜀郡人景毅的儿子景顾在李膺的门下当过学生,但是李膺的学生名册中没有他的名字,所以景顾和景毅没有受到牵连。
景毅深深感叹道:“本来看在李膺是当世贤儒的份儿上,才让我儿子跟着他求学的,怎么能仅仅因为名册上没有他的名字,就当做没认过这个老师呢!我绝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脱罪!”
于是景毅上表认罪,然后辞去官职回老家去了。
汝南督邮吴导受到诏命前去捉拿范滂,吴导到达汝南郡的征羌县时,拿着朝廷的诏书把自己关在馆舍里闭门不出。
吴导趴在床上伤心地哭着,捉拿范滂之事就这么被耽搁了下来,征羌县中的官吏都不知如何是好。
范滂得知吴导这个样子,说:“唉,他这全是为了我啊!”于是主动前往监狱接受处罚。
征羌县县令郭揖看到范滂来了大吃一惊,赶紧从办公室中出来,摘下官印脱下官服,打算拉着范滂一起逃亡,说:“这天底下这么大,哪儿去不了?先生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快,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范滂说:“我愿意用我这条命来使此案了结,怎么敢连累县令大人!您的老母亲还需要您赡养照顾呢!”
范滂的母亲前来与范滂诀别。
范滂对母亲说:“我弟弟仲博很孝顺,他留在您身边给您养老已经足够,我就去地下找父亲龙舒君(龙舒侯范显)了!
我们兄弟俩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有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只希望郭大人放下心中的不舍,就让我去吧,请不要太过伤心!”
范母说:“你如今能与李膺、杜密拥有同样的地位,就算死了也值得!难道你还又想要美名,又想要长寿吗!”
听完母亲这番话,范滂跪下接受母亲的教诲,拜了两拜之后转身离去,在前往监狱前,范滂回头对他的儿子说:“如今恶人当道,我想让你随波逐流做个恶人保住性命,但是我知道,作恶是绝对不可以的!我想让你当个仁德贤达的好人,但是我这辈子没做过一件恶事,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
路边的人听到范滂这么说,都情不自禁地洒下眼泪。
有一百多名党人被处死,他们的妻子和儿女全都发配边疆。
天底下的英杰俊才以及那些有学问、有品行、有美名流传于世的人,都被宦官诬陷为“党人”;只要谁与宦官有过节,宦官就以“党人”的名义污蔑他,所以有不少人只因为一点很小的矛盾和不愉快,就被迫卷入了党人案之中。
州郡长官受到宦官的指使,但凡有谁不巴结讨好宦官队伍也一并定罪,于是又有六七百人被处死、流放、废黜、禁止为官。
郭泰得知有不少人因党人案而死,对此表示十分伤心,私下里感叹道:“《诗经》上说:‘人才消亡,国家即将倾覆。’唉!大汉已经快完了!只是不知道‘这大群的飞鸟,最终会落到哪家的屋子上’呢?”
虽然郭泰喜欢品评人物,但是从来不说敏感言论,所以在这一片乱世之中能够保全自身,不受祸患的侵扰。
张俭逃亡在外,生活窘迫不已,常常在情况紧急之下随便找了一户人家就躲了进去。由于张俭在社会上的名声非常好,人们都很爱戴、尊敬他,哪怕是冒着被发现后要毁家灭族的风险,也要帮着张俭藏匿行踪。
后来张俭流亡到了东莱郡,暂住在李笃家,不知消息怎么就泄露了出去,东莱郡黄县县令毛钦拿着兵器带着官兵来到李笃府上,要求他把张俭交出来。
李笃拉着毛钦坐下,说:“张俭犯下了滔天大罪,是一个在外逃亡的流窜犯,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怎么敢收留他!如果您非说他在我这里,那么好,张俭可是美名传遍天下的贤儒名士,县令大人如此有见识,难道真的忍心捉拿他吗?”
毛钦起身,他心里很清楚张俭就在李笃家里,拍了拍李笃的背,说:“蘧伯玉不愿孤身一人成为君子,而先生您又何必要一个人做这个好事?”
李笃说:“我也不想独自做这个好人,那么另外一半就分给县令大人了!”
于是毛钦便摇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搜查下去,放了张俭一条生路。
后来,李笃把张俭带到了北海人戏子然家中,然后李笃就前往渔阳郡,离开了大汉边境。
但凡收留过张俭的人家,全都被朝廷清算,有十几户人都遭到了严酷的刑罚后处死,受到牵连的人遍布全国各地,大量的百姓甚至被夷灭全族,以至于不少郡县都因此剩不下几口活人。
张俭与鲁国人孔褒关系很好,在逃亡的过程中打算到孔褒家里躲避一阵子,但是来到他家时,孔褒并不在家,家里只有时年十六岁的弟弟孔融,孔融自作主张将张俭请进家中藏了起来。
后来张俭的行踪被官府知道了,于是张俭离开孔家再一次踏上了逃亡之路。
然而张俭虽然离开了,但是孔家却因为收留过张俭而遭到了官府的追查。
鲁国国相将孔褒、孔融收捕入狱,当时还不知道要给谁定罪。
孔融说:“是我擅自收留的张俭,应该给我定罪。”
孔褒说:“张俭是来找我的,与我弟弟无关。”
狱吏问孔褒的母亲到底是谁的过错,孔母回答:“家里出了事,罪名应该由年纪最大的承担,妾身愿意担当此罪。”
结果在此次审问的过程当中,孔家一门老小全都争着把罪名揽到自己头上,于是郡县官府一直无法结案,便把这件事向刘宏请示。
最终刘宏确定下来孔褒有罪。
再后来,朝廷解除了党人之罪,于是张俭得以返乡,到了建安年间,被任命为卫尉一职,在看到曹操把持朝政后,便禁闭府门、挂起车驾表示自己不再过问政事,直至八十四岁去世。
夏馥听说张俭为了逃命导致那么多家庭支离破碎,惋惜得不得了,说道:“他自己造的孽,竟然接二连三的卷入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只顾着自己逃命,却搞得上万家人的性命都赔了进去,这人还有脸活着啊?!”
哀叹一番之后,夏馥剃去胡须、改变外形,来到林虑山中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给别人家当管家为生。
他在烧炭的时候故意凑得很近,渐渐的整个人都变得黑黢黢、脏兮兮且又干又瘦,就这么过去了两三年,就算熟人站在他面前也根本就认不出来。
夏馥的弟弟夏静见自己兄长搞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带着布帛和物资来找夏馥,准备把这些东西支援他好好过日子。夏馥拒绝,说:“我的好弟弟啊!你干什么把这么一车灾祸带来给我呢!”
后来,夏馥没有熬到朝廷免除党人之罪,先行一步离世了。
当初,中常侍张让的父亲去世,灵柩送回老家颍川郡下葬,虽然张让提前就已经打好了招呼,要求颍川郡中的所有人都来参加他父亲的葬礼,结果颍川郡中有名气的士人全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到场,张让简直丢脸丢到家了;也就只有陈寔稍微给了他一点面子,成为了到场的唯一一个名士。
在党人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张让考虑到陈寔参加了他父亲的葬礼,因此有很多本应牵扯进党人案的人全都被张让给保了下来。
南阳人何颙与陈蕃、李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于是何颙也在被逮捕的名单当中。
为了躲避抓捕,何颙更名改姓在汝南郡中逃亡躲藏,在逃命的过程中认识了袁绍,和他成为了逃难搭子,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二人常常乔装易服游荡在洛阳城中。
何颙听从了袁绍出的主意,给那些受到党人案牵连的名士提供帮助,帮助他们躲避官府的追杀和抓捕,因此何颙和袁绍成了很多名士的救命恩人,二人在名士圈中就这么打下了基础。
早年间,太尉袁汤有三个儿子,分别是:袁成、袁逢、袁隗,袁成的儿子是袁绍(字 本初),袁逢的儿子是袁术(字 公路)。
袁逢和袁隗在当世都是名满天下的著名人士,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朝中担任重要职位。
由于袁逢、袁隗是太尉的儿子,地位尊贵、背景深厚,中常侍袁赦念在自己与他们二人同姓的份儿上,盘算着让他们二人成为自己在外敛财造势的帮手,此请托一出,三人一拍即合、达成了合作。因此,袁氏一族成了当时无人可比的权贵家族,家财万贯、富得流油,与其他的世家大族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袁绍身材魁梧健硕,面容威严端庄,十分喜欢结交贤人名人、英雄豪杰。人们看中他的身份背景,前来投靠他的宾客络绎不绝,无论是破破烂烂的柴车、还是华丽的高头大马,把前往袁绍府邸的那条街巷可谓是塞了个满满当当。
袁术在当时也是个侠肝义胆之人,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此在社会上也有不小的名气。
袁逢族兄的儿子袁闳从小就是个道德高尚、素质过硬、坚守节操的人,以下田种地为生,日子虽然清贫艰苦,但是从来不接受袁逢和袁隗的经济支援。
那段时间宦官当权、朝纲混乱、社会动荡,在这一片乱世之中,唯独袁氏成了如日中天的高门大户,这一切袁闳都看在眼里,对此深感不安,他时常告诫兄弟们:“你们享受着祖辈们打下来的基业,但是一点为国效力、为社会做贡献、为百姓谋福利的事情都不做,只顾着沉迷奢华享乐,在这动荡不安的局面之中忙着争名逐利、揽权敛财。
当初晋国的三位大夫郤锜(音‘奇’)、郤犨(音‘抽’)、郤至凭借着祖辈世代担任公卿,在国内作威作福甚至到了篡权夺位的境地,最终被晋厉公处死。
你们难道要重蹈三郤的覆辙吗!”
再往后就发生了党人案,袁闳为了避免受到牵连,准备躲进深山老林之中隐踪匿迹,但是考虑到母亲年纪太大腿脚不便,于是他干脆在庭院中用土堆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只留了一扇门保证食物可以顺利送进来。
每当袁母想见袁闳的时候,她就来到土屋门口,袁闳便打开门让母亲看看自己的状态怎么样,等到母亲离去之后,袁闳就会再次合上门仍旧把自己关在里面,即使自己的妻子、儿女以及兄弟姐妹都没有见到袁闳的机会。
袁闳就这么在土屋里隐居了十八年,最后在土屋之中去世。
当初,范滂等人对国家政事提出了很多反面意见,就连三公九卿见到范滂都只能放低身段、对他礼遇有加。那时,太学院中的学生都非常仰慕范滂这种直言不讳以及不畏惧宦官的勇气,大家都积极的认为朝堂格局将要有所改变、风气将有所扭转,期待着隐居的名士能再次出山为朝廷所用。
只有申屠蟠觉得情况不妙,感叹道:“在战国时期,各种各样的人才接二连三的涌现,有的人成为了诸侯王的谋士,有的人成为了公卿贵族的宾客,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持有五花八门的流派和思想,直至秦王朝建立以后,终于招来了焚书坑儒的杀身之祸。现在的情况与当时也差不多!”
于是申屠蟠在梁地和砀山一带隐居了起来,没有房子住便把树当做容身之所,靠着给别人当庸人维系生计。
两年之后党人案就爆发了,范滂等人果然因为非议朝政而获罪,也就只有申屠蟠因为从来不评议政事而逃过一劫。
司马光点评:
【如果天子明辨是非、通达明断、威严果决,那么国家一定治理得井井有条,只要刚正贤德的君子把奸邪之人的罪过明明白白的暴露在天下人面前,必然会得到天子的支持,所有人都会对处置结果心服口服。
如果天子昏聩无能、优柔寡断、不辨忠奸,那么国家必然会被歹人搅得天翻地覆,即使贤明的君子闭口不言、装聋作哑以求避免被卑鄙之人迫害,都有很大的可能没有办法躲开悲惨的结局。
那些所谓的“党人”,身处天子昏庸、制度混乱、奸臣当道、社会动荡的时期,而这些人又不走仕途,手上没有实权、没有势力,只不过是在社会上有些名气的人罢了。
他们仅凭借着这些名气就想要匡扶国政、扭转局面,仅靠着无权无势的这一身肉体凡胎就想要点评人物、与奸人抗衡——这不就相当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非要去撩拨毒蛇的脑袋一样吗?这不就相当于一个没有任何防身装备的人,非要去招惹老虎、饿狼一样吗?
只因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换来的却是身体上严酷的刑罚、精神上痛苦的折磨,甚至连亲朋好友都被牵连,导致有报国志向的潜在人才大量陨落,这难道不可悲吗!
也就只有郭泰和申屠蟠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存活了下来:
郭泰说话既不激进也不提及敏感内容,既进行了适当的点评,又保证自己无法被定罪,他的智慧和头脑足以保住他的性命;
申屠蟠早早地就预见到了随口点评政事会带来的后果,并提前给自己找好了退路,也算是看到灾祸的苗头便积极开展行动,避免个人灾难发展到不可遏制的局面——
这两人的境界一般人可达不到啊!】
9.十月三十日(庚子),发生了日食。
10.十一月,刘宏罢免了刘宠的太尉一职,任命太仆扶沟人郭禧为太尉。
11.鲜卑人入侵并州。
12.长乐太仆曹节得了重病,刘宏以为他命不久矣,于是下诏任命他为车骑将军。
过了一阵子,曹节的病好了,主动交换了车骑将军印绶,得到了刘宏的批准,重新任命他为中常侍,赐予他特进(地位仅次于三公,高于列侯)的身份,俸禄提高到中二千石的水平。
13.高句丽王伯固带领部众入侵辽东郡。
玄菟太守耿临发兵将伯固击败,并收降了伯固的人马。

三年(庚戌,170年)
1.春天,三月三十日(丙寅),发生了日食。
2.刘宏将段颎召回京师,任命他为侍中。
段颎在边境驻扎了十多年,没有一天是好好在床上睡过一觉的,他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对将士们关怀备至,所以他的部下都愿意为他拼死战斗,正因如此,段颎的部队无论打到哪基本都能立下战功。
3.夏天,四月,刘宏罢免了郭禧的太尉一职,任命太中大夫闻人袭为太尉。
4.秋天,七月,刘宏罢免了刘嚣的司空一职。
八月,刘宏任命大鸿胪梁国人桥玄为司空。
5.九月,执金吾董宠由于假借永乐太后(即 刘宏的母亲董太后)的名义在外托关系、谋私利,被打入监狱处以死刑。
6.冬天,鬱林太守谷永凭借着福利待遇与真诚可靠,吸引了十多万乌浒人(南边的夷人种)前来投降。
刘宏让归顺的乌浒人像中原人那样带头冠、系腰带,遵循中原的习俗,并且在内地设置了七个县来安置这些投降之人。
7.凉州刺史扶风郡人孟佗派遣从事任涉带着五百名敦煌郡的士兵,与戊己校尉的司马曹宽、西域长史张宴率领焉耆国、龟兹国、车师前部及车师后部,共集合了三万人马讨伐疏勒国。
汉军攻打疏勒国的桢中城,花费了四十多天的时间都没有将其攻克,只好带兵离去修正士卒。
后来,疏勒王在边境反复作乱,朝廷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将其镇压平息。
中常侍张让有一个监奴,张让家中的大小事务都由他来管理,因此这名监奴手握大权,整个人容光焕发、威风凛凛。
孟佗原本并没什么人赏识,也没什么名气,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是他腰缠万贯、家中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为人也很豪横,大手一挥便十分慷慨的给他的监奴送去了大量宝物奇珍。
监奴被孟佗招呼得非常满意,问孟佗有什么需要,孟佗回答:“我只希望你们看到我之后,向我跪拜行礼一次就行了。”
那时宦官如日中天,前去张让家中巴结讨好、送礼行贿的人把街巷堵得水泄不通,孟佗姗姗来迟,根本挤不进张让家的门。
监奴看到孟佗来了,便带着一群苍头奴来到路边向他拜了下去,然后与孟佗坐上同一辆车进入了张让的府邸。
这一幕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傻了,很自然的以为孟佗与张让的关系很亲密,往后这些人为了巴结张让又多了孟佗这一途径,于是从那天往后,大量的宾客便争相带着玉器珍玩、奇珍异宝来贿赂孟佗。
孟佗把得到的贿赂分了一部分给张让,张让看到这么多珍宝财货眼睛直放光,内心涌上一阵极度的狂喜,随后在张让的幕后操作下,孟佗顺利地当上了凉州刺史。

四年(辛亥,171年)
1.春天,正月甲子日,刘宏成年,举行加元服礼。
赦免天下全部囚犯,然而党人不在赦免之列。
2.二月癸卯日,发生了地震。
3.三月初一(辛酉),发生了日食。
4.刘宏罢免了闻人袭的太尉一职,任命太仆汝南人李咸为太尉。
5.发生了严重的疫情。
刘宏罢免了许训的司徒一职,任命司空桥玄为司徒。
夏天,四月,刘宏任命太常南阳人来艳为司空。
6.秋天,七月,刘宏罢免了来艳的司空一职。
7.七月癸丑日,刘宏册封贵人宋氏(执金吾宋丰之女)为皇后。
8.刘宏罢免了桥玄的司徒一职,任命太常南阳人宗俱为司空,任命前任司空许栩为司徒。
9.由于窦太后有拥立刘宏为帝的功劳,于是冬天,十月初一(戊子),刘宏带着群臣百官在南宫中朝拜窦太后,并且刘宏亲自为窦太后送上了祝寿的酒水饮食。
黄门令董萌借着这个机会说了不少窦太后的好话,并且为窦太后往日受的那些苦喊冤,刘宏也对此感到后悔不已,于是对窦太后的礼节待遇比以往更加周到、敬重了。
当初就是在曹节和王甫的一番操作下,窦太后才被夺去玺绶、赶到南宫去的,现在窦太后与刘宏之间重修旧好,曹节和王甫担心窦太后会趁机找自己算账,于是在刘宏面前泼董萌的脏水,说她“非议辱骂永乐太后(董太后,刘宏之母)”,刘宏信以为真,最后董萌被打入监狱处以死刑。
10.鲜卑人入侵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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