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张琳打来的电话中断了吴洋的音乐。吴洋看了一眼手机，赶紧接听。

“我老家有个表妹，学中文的，刚毕业，想来北京发展。你有从事文字工作的朋友吗，比如报社的、网络媒体的，都行，帮着给他们单位推荐一下这姑娘。”

吴洋想了一下，“跟我住对面的那女孩是做编辑的，在一家杂志社，要不我问问她吧。”

“好啊，你先问问她，有消息告诉我。”

挂了电话，吴洋看到了桌子上的水果，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回家时明明没有，怎么可能无端端多出一盘水果来。他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张梓仪刚才来过。

吴洋端着水果盘，来敲张梓仪的门。

“你送的吗？”吴洋举了举手里的盘子。

“对，我刚才过去，看见你睡着了，就没打扰你。”

“哦，我刚才在听音乐，没听见。对了，你们单位招人吗，我同学的亲戚大学刚毕业，女孩，学中文的，在找工作。”

“她有简历吗，我可以帮着给我们人事部推荐一下。”

吴洋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我让我同学给跟联系吧，具体的事情让她跟你说。”

“行，你让她打我电话就行。”

回到屋里，吴洋打电话给张琳，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就把张梓仪的号码发给了她。

第二天下午，张梓仪接到了张琳的电话。

“下班一起吃个饭吧，成与不成都要感谢你的帮忙。”

“用不着这么客气。你把她的简历发给我就行，我帮着给人事部同事推荐一下。”

“要不一起喝个咖啡吧，我想把那姑娘的情况简单跟你说一下。你们单位附近有没有星巴克、COSTA之类的？”

“既然这样，那你就来我们这边吧，这边有个COSTA，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咱们下午见。”

下班之后，张梓仪早早地去了COSTA，她找了个靠路边的位子坐下，点了杯拿铁，一边看手机一边等张琳。

十多分钟后，张琳到了。她要了杯卡布奇诺，然后把那女孩的情况简单说给张梓仪。

张梓仪告诉张琳，她会尽可能帮着给人事部推荐。

“你跟吴洋是大学同学是吧？”张梓仪像是随口一问。

“对。大学毕业后，我们几个同学一起来的北京。”

“哦……”，张梓仪说着沉思了一会，“我昨天去他那里，看到他一个人在流眼泪。我不知道他是……他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伤心的事啊？”

张琳听完先是一惊，片刻之后，她仿佛明白过来。

“他可能还没有从那件事里走出来。”张琳缓缓地说。

张梓仪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吴洋的女朋友叫冯怡然，也是我们的大学同学。两人感情很好，本打算在今年年底结婚。半年前，两人去陕西旅游，在爬翠华山时出了意外。据后来吴洋讲，他在下山时，不小心踩到路边的石块上，身子没站稳，滑向了陡峭的山涧。在跌下去的瞬间，身旁的冯怡然拉了他一把，结果她也被带了下去。吴洋被山腰的小树挡了一下，受了些轻伤；而冯怡然在滚下去时，头部撞在了石头上，失血过多，最终没能保住生命。事情过去之后，吴洋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冯怡然，所以他一直在心里充满自责和痛苦。人就是这样，幸福的日子一旦拥有，就难以承受戛然失去，越是痛苦就越表明之前是多么幸福。有过一阶段，他整个人变得很恍惚，后来，他请假休息了一阶段，慢慢恢复了正常。”

张琳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副心疼的样子。张梓仪听后非常惊讶，她没想到吴洋背后有这样的故事。

“前阶段，他失眠很厉害，去医院看了医生，吃了药，但效果不明显；最近听他说，身体其他部位好像也开始不舒服起来，头痛、心慌、胸闷，换了家医院，还是没查出个所以然。”

张梓仪认真地听着，吴洋的这些症状她似乎有些熟悉。

“我感觉你刚才所说的这些症状，跟抑郁症挺像的。但从吴洋每天的表现看，他又不像是得这种病的人。你看他每天脸上都写满活力和阳光，感觉跟这种病真的扯不上关系。”

张琳喝了口咖啡，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其实他挺能隐藏自己情绪的，尤其是负面情绪，他很少让别人看到。有时候，我发觉他不对劲了，追问之下他才会透露一点心里不高兴的事情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愿给别人带来情绪上的负担，给人的印象永远是充满正能量。”

张梓仪诧异地看着张琳，“看来我还真不太了解他，照你这么说，他还真有可能得了抑郁症。”

张琳皱着眉头坐在那里，陷入了思考。

吴洋下班后走到楼下，借着路灯，他看到不远处有个男的，像是有意无意地朝他这边看。吴洋并没太在意，直接上楼了。走到四楼，当他掏出钥匙时，听到有人从三楼上来，他往下看了一眼，上来的正是刚才楼下的那个男人。吴洋猛然想起来，这个人正是张梓仪所谓的前男友——宋锋。 看到吴洋正在开402的门，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掉头走了。

十点多时，吴洋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张梓仪站在那里。

“要休息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睡那么早。”

“要不聊会天吧。”张梓仪边说边进来。

落座之后，张梓仪看了一眼吴洋。

“晚上张琳请我喝了个咖啡，我们聊了聊。”

“是嘛，都聊什么啦？”吴洋微笑着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聊了聊她那个亲戚，又顺便聊了聊你。”

吴洋听后有些意外，似乎更加感兴趣了。

“那我更要好好听听你们都聊我什么了。”

张梓仪微微一笑，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绪。

“她说你最近身体一直不舒服，吃药也没好转。你有没有想过，医生对你的病情判断可能有问题。”

吴洋脸上写满了疑惑，他直直地看着张梓仪，“你想说什么？”

“我听她讲述你的症状，感觉挺像抑郁症的。”

吴洋听完楞了一下，继而笑着说道：“你是在开玩笑吧，你看我像吗？”他说着摊开双手，似乎在向张梓仪展示，他跟抑郁症之间是多么的“八竿子打不着”。

“我在安定医院认识一个医生。听他说，很多患者刚开始都不认为自己是抑郁症。”

“我不是那个病，难道我非要承认吗？”吴洋感觉张梓仪的话有些可笑。

“不是这个意思，”张梓仪赶紧解释道，“我跟那个医生认识，对抑郁症多少有一些了解。我只是觉得，你的症状挺像的。既然你现在的治疗效果不明显，不妨多一个选择，去安定医院看看。”

“我看没必要，我怕我精精神神地进去了，最后神神经经地出来了。”吴洋很坚决地拒绝了张梓仪的建议。

看着吴洋不容置疑的表情，张梓仪知道，她再说下去只会得到吴洋更加强烈的排斥，不如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

“你可以在网上查一查，了解一下那个病。多知道些知识总没什么坏处，对吧，又不会怀孕。”

张梓仪想缓解一下刚才的气氛，就试着跟吴洋开了个玩笑。说完，她站起来回屋了。

第二天早上，张梓仪刚刚起床就听到敲门声。她从猫眼中看了一下，是吴洋。

“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我昨晚查了一下那个病，心里有些疑问。你认识的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我想今天请假过去看看。”

张梓仪听后想了一会，说道：“今天周四，正好他出诊。我今天不去单位，跟你一起去吧。他的号不好挂，我认识他，应该能给你加个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