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炎时代的战乱结束后,即使东陆和北陆的统治者都依然认为对方是大敌,可是在明面上,双方也确实签订了和约,表面功夫总是要做一做的。
在风炎北伐中,淳国的风虎堪称东陆第一骑兵,并被姬扬带去作为先锋军使用,也正因此,它的折损率也相当惊人,淳国倾国之力打造的冷锻鱼鳞钢铠也几乎损耗殆尽。鱼鳞钢虽然难得,毕竟只要耗费时力还能打造出来,可是军马的损失就难弥补了。蛮子虽然不怎么记仇,可也不是傻瓜,卖给东陆的骏马虽然还是很高大威猛,但清一色都是骟过的。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四十多年。
新的国主敖太奚是一个有着抱负的人。他一心想要恢复淳国的地位,而最为要紧的,自然就是强兵。他的父亲虽然给他留下了两万具钢铠,可钢铠不能当兵用,军人和军马,才是骑兵的根本。此刻东陆和北陆的关系又已经缓和了很多,吕戈已经失踪,新的大君吕嵩似乎对东陆的态度相当和善,渐渐地,也已经有弓箭、骏马这种物事出现在交易的货品单上了。
在这个时候,一个老人出现在这条商路上,这个人,就是后来被称为“蝰蛇”的梁秋颂。
梁秋颂在胤末的淳国堪称是一代权臣,后来官至监国,但是此刻,也只是一个马贩子。作为一个贩马人,他的年纪似乎有一些大,可是他的货色确实是谁都无法拒绝的:两千头薛灵歌种的骏马,不但有种马,还有怀孕的母马。即使在北陆,这也简直是能引起部落间火拼的巨大财富。
以梁秋颂自己的话说,他本来是淳国的商户,因为倾慕风炎皇帝的义烈,一直在北陆游荡,打下了深厚根基,听闻敖太奚要富国强兵,就用尽家产荡尽人脉,带了马匹来投。
这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故事,且不要说敖太奚派人查证的结果是毫无破绽,就算他是洛族甚或鲛人,冲着两千匹骏马,淳国人也会把他奉为上宾。
事实上,敖太奚派出自己的弟弟敖太泉亲自接见了他,并赐宅赐官,上表天启请封“勇义君”。和真正传奇故事里这样的义士一般都坚辞官职飘然而去不同的是,梁秋颂非但欢天喜地地接受了封赐,更毛遂自荐去当“太仆丞”。这个官说大不大,只是个管马的,可是在敖太奚一心重组风虎的时刻,却可算是第一等的实差。
淳国当时的都指挥是个叫萧元礼的年轻人,上奏说这个官职虽然等轶不高,却攸关风虎骑兵大局,不宜轻与。敖太奚却批复道“无梁卿,何至风虎”,没有梁秋颂,咱们连风虎的边都组不起来,你还怕他不利吗?敖太奚没有说的是,梁秋颂此刻已经有五十岁,就算他想闹腾,能闹腾几年呢?
此刻他们都不知道,这对君臣死后,梁秋颂还很是闹腾了数十年,把胤末搅得一团火热……
梁秋颂并没有让敖太奚失望,他在细节上展现出了惊人的控制力,小到马料按季如何配比这种事,他都事必躬亲,展现出了一个专业马夫的功底——这也渐渐打消了萧元礼的顾虑,觉得这个老家伙真是个爱马之人呐。
随着风虎的渐渐成型,梁秋颂的官职也水涨船高,累迁至参政,这已经是文官序列里相当高的位置,以实权而论,不在六卿之下。这一方面是由于敖太奚对风虎的满意,另一方面,梁秋颂确实表现出了能吏的一切特征:勤勉、谨慎、细致、有决断。
然则能吏并不是廉吏,梁秋颂在北陆能搞到骏马数千,单靠正常手段显然太过困难,他必然有着强硬的手腕和隐忍的谋略,当然,也必须有过人的资产。这些都给他结党营私带来了必要的条件。
敖太奚未必不知道他私下里笼络亲信,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确实有所倚重;二来还是看他年纪太大翻不起什么波浪;三来这样一个能吏,如果清白如纸,只怕反而吓人,倒是勾结些官吏,收受些贿赂,只要不动根本,看起来可控一些。可是这一切心理,却都已经在梁秋颂的掌握之下了。
梁秋颂从一个马贩子,逐渐掌握淳国的大权,等到萧元礼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还勉强能与梁秋颂抗撷的时候,这个花甲老人的权力已经深入到了淳国的各个角落,盘根错节,动弹不得了。
好在这个时候,一个军界将星的横空出世,给了淳国一股振作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