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爱喝酒,我说不清,自古就没人说得清。
写酒的诗人很多,尤其李白,他诗里全是酒,但凡写出来的,都是意气风发,孤傲洒脱。
所以总感觉,他喝的酒,是“喝了几杯就觉得世界是自己的”那种。
《将进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把酒问天》,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宣州谢朓北楼饯别校书叔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实在太多了,不胜穷举。
以前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他的诗里全是酒。
后来我发现,原来是他把酒,都喝成了诗。
我也喜欢酒,少有独酌,多与友人酌。
边喝酒,边说话,各有说法,各有故事。
(一)
去年除夕前几天,三两年没联系的曹旭给我电话。
“黑哥,过年回家约个酒呗?”
“行啊,你这是有啥喜事?”
“也没啥,我调到xx街道办了,党委书记。”
“啊!!”
我很惊讶,曹旭,市里的检察官,反腐反贪四五年了,突然调到小乡镇任个闲职,我想莫非是没有经得住糖衣炮弹的攻击?犯错误了?
他赶紧解释“调岗两年,然后再回去,原职接着干。”
“哦这样子啊,那我知道了。”
我想起听人说过,检察官这种职业,是不能长期定岗的,一来呢是怕时间长了被糖衣炮弹攻坚,二来呢是怕被针对性报复。所以通常三四年就得调岗避避,一两年后再调回去官复原职,或者升职。
我问“这几年打了几只大老虎?”
“大大小小有不少,喝酒时候再跟你掰扯吧。”
“行,过年见。”
曹旭从小就一身正气,从不跟我们干偷鸡摸狗的事情。
记得有一年同学聚会,他听不得有人炫耀自己拿乙方回扣,差点把饭桌给掀了。
小时候我们俩关系很好,曾经皓月当空,烧香拜把。后来慢慢少了联系,前年他结婚我都没去。
大年初二的晚上,我们和其它几个发小在烧烤摊喝到凌晨以后,听他讲了很多感慨,我也确定了一件事,这小子还和小时候一样,正气凛然。
火影忍者里,团藏有一句话“世界只靠光明正大是无法正常运转的。”事实也是这样,正义很多时候是流于表面的假象。
所以,曹旭这样的人实在太稀少了,让人感觉不太真实。
但是,他也像《蝙蝠侠》里的光明骑士,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好。
那晚,我们喝着烧烤摊的鲜榨啤酒,这种啤酒富含酵母,泡沫很多,有淡淡的啤酒味,冰爽解辣。我不记得喝了多少,说了什么。后来曹旭告诉我,那晚我一直敬他酒,一遍遍重复一样的话。
“你他妈是个正派的人,我敬你。”
(二)
去年胡亮辞职的时候,约我喝了场散伙酒。
他辞职是为了继承家业,家里生意做得很大,而他自由放荡,做着自己的艺术梦,十多年来一直和整个家族格格不入。终于在自己父亲的召唤下,决定回家,从基层做起,和自己的堂兄弟们从父辈手里把生意接过来。
“真羡慕你有这样的选择。”我说。
“你别羡慕,家里生意并不一定非我不可,我要是不行,其它人也一样顶上。”
“不行也得行,谁让你是你爸亲儿子。”
酒单上13种精酿啤酒,麦芽浓度、发酵工艺、各不相同。
老胡问“不晓得哪种好喝,怎么点?”
我说“每种都来一杯,就知道好坏了。”
人生的事,不尽如此。
(三)
两个月前,我和米雪吃了顿饭。
她是我的老友,一两年没见了。
米雪家境很好,自己却很独立,自己经营一份事业,人也很漂亮。
“年纪越大,棘手的事情越多。”她说。
“你指的是结婚?”
“对啊,你知道我半年相亲多少次吗?”
“十次?”
“差不多,可能人真的不得不做当下、眼前、现阶段该做的事吧。”
“那要看你怎么看待当下、眼前、现阶段了,每个人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我不相信鸡汤,只相信酒,这是你说的。”
“是啊,我不就为了这点酒,点的这些生鱼片嘛。”
是啊,道理都懂,还不得那样过。
米雪说她这半年来,喝了前面二十多年的酒。
那天我们喝了月桂冠和日本盛,我发现清酒和新鲜的日料很配,就像豆浆配油条,啤酒配火锅。
(四)
老高,社会学硕士,书香世家出身,爹妈都是大学教授。
而他,因为喜欢音乐,常年在酒吧驻唱,开过业余吉他班,去小学教过音乐课。
最近他又在一家音乐餐厅驻唱,去年底,我们去找他吃饭。
他告诉我们最近他妈花了200万给他在一环内买了一套房子。
他说“现在,除了自己老婆,这套房子就是他所有底气。”
我说“你以前不是说不赞成啃老吗?”
他说“现在也不赞成,所以坚决不能把这种恶习遗传给下一代,我儿子以后别指望我。”
“嗯,你可以说是非常不要脸了,那今后怎么打算呢?”
“音乐我还是会坚持的,不一定以此为生了。”
“你这算不算对生活妥协了。”
“不算吧,只是开始接受社会的多样性了。”
他计划考一个拉萨的事业单位,带着老婆过去生活,写写歌,写写书,有时间再读个博。
那天他上台唱完一首歌,中间就下来跟我们喝一杯酒,歌唱了三四首,他喝了三四杯。
我们喝的是60度的红星二锅头,
将所有一言难尽,都一饮而尽。
将激情燃烧的岁月,都灌进喉咙。
(文末)
要说写到诗里的酒,我最喜欢辛弃疾那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酒是能让人忆起往事的,有些还是那种早已经淡忘了的。
大学是我喝酒的高峰期,
那时候喝的酒,是会住院那种。
而现在,小酒再难喝成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