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你于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同学聚会结束,喝了些酒的我越发清醒,那些我熟知的老同学,早在一开始,我就在人群里搜寻了一遍,意料之中没有见她的身影。

  忘了是谁提起她,提起她的高中,提起她的高考...我循着声音侧过头看过去的同时,所有的目光也都折向了我。眼睛最能泄露人的情绪,可我懒得去考究他们眼中的深意,只是以最漫不经心的笑来掩饰些许尴尬,掩饰我与林梓连争吵都没有的离散,掩饰这么多年过去,我仍是放不下她的偏执。 

 “我还记得你……你和林梓……”,她扯开嘴角傻里傻气地笑,“模范朋友!”

  我最早听说林梓的名字是在初一结束的开学典礼大会上,她作为年级代表上台发言。学校看似空旷的操场上,人数一多,难免有些燥热,又因为刚来周围一切都充满新鲜感,那场大会开得十分嘈杂,以至于负责老师,校长在台上发了好几次的火。  

    期间,难免流露出对我们这一级新生的失望。  

      林梓趋于清冷甜美的嗓音,无疑是聒噪操场中的镇静剂,连带着她身上穿的白色校服都成了漫长炎夏中的一抹清凉。她的发言词流于好学生惯有的客气,其实,她说的什么并没有多少人真正记在心里。  

      往后,再次听说她,便是正式上课的时候,我们邻班,我们数学老师是她班主任,她有一个双胞胎姐姐,而且跟她一个班,她们学习非常好,她们很难区分...  

      正式认识她则是在初一那年的期末考试,我们一个考场,她恰好在我前面,她稍慢一点来晚了,我给她指了指她的座位,她朝我笑了笑,便坐下准备考试。大概这是她最马虎的一次,没有之一。第二场考试前,她突然回过头来跟我借橡皮,她尴尬的笑了笑,好像在自语“忘了带”。从来不是那么乐于助人的我,并没有回答她,可我却考前五分钟,跑去超市买了一块橡皮借给她(她并不知道),她乐呵呵地点头应下,侧过脸对我自我介绍,“我叫林梓。”         

考试一共两天,期间,我们并没有其他交集。

  再见,便是一次英语合堂。  

    英语极差的我,上英语课都是坐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生怕老师知道我的存在,避免被点名提问的尴尬。这次上合堂跑慢了,后边的角落肯定没有了,当时我还在考虑坐哪里,作业有没有写。  

      优等生总有各种特权,比如说对座位的选择,林梓一直都是坐在第一排,我从她们班门口走过去看见过好多次,大多时候她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学习。等我进了教室,她热切地同我招手,“赵杭,这里这里”其实前边挤着很多人,她死守着桌子前边那个位置,好像专门给我留的。  

      我曾被数学老师叫出去谈话,她明确表示我与林梓不是同一类人。林梓虽是随心所欲地学,成绩却稳居第一。而我不同,我的成绩在一众佼佼者里只能算是中等,排名永远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那时的我几乎被除了英语老师的每个老师贴上“聪明,不学”的标签。  

    英语老师对我的评价则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即使,老师打我骂我,我都笑的一脸无害的样子。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直到一次,我们同时在办公室被老师训话,老师冷不丁的说起了我们俩。出了办公室,我尴尬的笑了笑,便走了。  

    这样的差距被我清晰地认知着,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很显然我经常被找去喝茶,我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屡教不改的便是我吧,下课没事就往一班跑,每次都带个小零食,教室不让吃小零食,我也给偷偷塞在桌洞里,每次碰到老师我都先入为主,大声说着老师好,相视一笑而过。我压根没有心思去考量老师眼里笑意的深意。  

    那时的我,除了运动,最满足的就是去找她。  

    我总是她们宿舍的常客,会待很久,即使,我们什么都不说,但一点都不会尴尬。我们会手牵手去教室,对于我来说,虽然不能够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手牵手去厕所,但我会跟她一块去。  

    两个有着天壤之别,性格迥异的人,能够走到一起,彼此相互认识,注定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而我本身更像个小孩子,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她承包了我的校服,我会在边上讲着我发生的事情,吃着零食。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也不会洗衣服,每次衣服上都有很大的香味,我一直以为那是她的洗衣液的特殊味道,后来才知道,是她洗衣液加多了。  

      世界上总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我们都是个吃货。番茄味薯片,巧克力,各种零食...其实,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我其实并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吃的都是她喜欢吃的,我的习惯都跟她有几分相似。

    好不容易熬过了初一。  

    我们俩终于分到了一个班,我们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得以尘埃落定。  

      分宿舍那天,我们拉着手百无聊赖的说着暑假发生的趣事,我心里在默默祈祷,一定要分到同一个宿舍。  

  愿望成真,内心的波澜幻化成一个微笑。  

    前后桌的距离,似乎太近了,我突然不知所措。我在座位上安静了一天,期间再没找她说过话、扔过纸条。她故意将笔扔到地上,戳我捡一下。我捏着笔半晌没说话,最终坦然一笑,“我们终于在一个班了,哈哈。”  

    “我以后要好好学习喽”,其实我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事实证明我是认真的。我再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将她的作业本拿过来,而是揪着我的错题不放手。没有作业抄的日子多少有些痛苦,但这样的相处方式其实也不错。  

      我感觉越来越离不开她,这感情起得莫名其妙,如数学卷的最后一大题,我从未解出。可我也知道她于我而言遥不可及,跟她玩的好的都是学习好,性格文静的女孩子。我对往后的人生一无所知,而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显得那样清晰而沉稳。  

    在那无数个枯燥至死的课堂上,伏首做题的身影总能给我一种无言的紧迫感,我渐渐开始与她同步。即使,同样站上领奖台我是三等奖,她是一等奖,我也不是那个只能在台下鼓掌的小丑。某日,我与她探讨完一道数学题的解法,她眼中似有欣喜,是山重水复之后的豁然开朗,“赵杭,你很聪明啊。”  

    林梓随口说的这句话,成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激励我奋发的原生动力。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明明是在最该为自己努力的年纪,却偏偏懒散成性,又能因别人的一句话砥砺前行,只为引起她的注意,跟她有更多的共同话题,不会因为自己不够好而配不上她。

    我的成绩开始突飞猛进,学业上的稳步前行给我带来了极大的自信。与其说她是一场梦,不如称之为一道光。照亮了我的世界。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为缩小我跟林梓的差距而努力着。  

    我从来没有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担忧过,即使,我骨子里有抹不去的自卑。  刚开始,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手牵手去吃饭,回宿舍,有聊不完的话。  

    后来,下课她会跟我说我(和她的新同桌)先去吃饭了,我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我爽快的答应。当我回宿舍时,她已经睡了,当我下午起床时,她已经走了。忘了多久,大概一个周吧,我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她恋爱了,每次,她跟其他人侃侃而谈,有说有笑,我在一边听着,我还以为这种关系很舒服,后来,才发现不是我插不进话,是没有人想听我说。  

      我跟她说十句话,她回我一句,我也毫不在意,我曾以为她还是那样认真听的。直到,从沉默渐渐变成厌烦。  

    我清晰地感知着某种难以言明的东西正在发生变化,可我却束手无策。我极度渴望周末之后的解放,想着若是有能力,我把这些话说给她听,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也没有多大的喜悦,而且极度厌烦。  

    我恐惧这段感情的消散。我回家找出那张她写给我纸条,关于友情的,她给我的。即使我要还给她,她也不要了。  

      我偷偷哭了很长时间,有一个周,我多数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能不去想她就不想。  

    一个周之后,我们重新分班,毫无疑问她去了尖子生班。  

    我还是忍不住在QQ上给她发消息,即使,她从来没有回过我。带着红叹号的消息一条又一条,也只有我自己一人可见罢了。  

    重新分班后的我,觉得学习毫无意思,很长一段时间,跟在那些混混后面,做一个小跟班,我着实感觉到了“义气”二字之重,参与过打架斗殴,翻墙上网吧,会在教室后边接受惩罚。  

      我想让自己成为配得上她的那一类人,可分别总是不期而至。甚至悄无声息。林梓选报的是一中,初中毕业的分别那天,一群人要去她家做客(后来我跟她姐玩的很好了),我拒绝了,我站在原地一直没走,可她却没有回头。  

    我与林梓总是不能彻底离散,或多或少都能听到她的消息。  

  初中毕业,我们的友情也就此戛然而止。  

      最令人震惊的,大概就是她的QQ昵称,背景,头像一切都是关于我的,而初二以后,她把一切都换了。  

  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后来,我还是按下了“加好友”,她同意了,我也没有打扰。我通过仅存的朋友圈观照她的日常,她的高中生活依旧风生水起,我过得其实也不赖,认识了新的朋友,开始新的生活。  

    其他同学说,她高考没考好,都在感慨曾经学习那么好的她,怎么没考好,而我则是备受关注那个,因为如此差劲的我,考的还可以,在他们眼中很意外。  

      看着她最新的动态,我没忍住给她打了电话,或许是因为避免给她发消息她不回的恐惧,或许我一直就想这样做。电话通了,我却没有说什么,互相寒暄了几句,便挂了。  

    我与同学在市里的繁华之角分别,迎面吹来的风料峭刺骨,也把我昏沉沉的脑袋吹清明了几分。我对于自己与林梓最终的结局,并非是始料未及。在感情中,你所能感受到的任何变化都是真实的,如她一开始的满怀热忱,到后来的不甚在意。但许多人会选择自欺欺人,为自己圆谎、替对方开脱,找寻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蹩脚借口,以证明两人之间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我大概就是个典型,不仅如此,因为如此,我不再相信友情,能说上话,玩到一起,叫到一起吃个饭就是朋友。“喜欢”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一个词,两个人待得时间久了便会腻烦,腻烦了就会想要离开。林梓离开得冷静,连一星半点的正常朋友之间争吵都不曾赐予我,大概是真的很讨厌我了。我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所以纵使这段友情使我意难平了许多年,我却没有再打扰。  林梓没来其实挺好的,她到底是因我的记忆而鲜活,而令我念念不忘的,或许也只是年少时期的她和那个时候的自己。   

    她曾是我认为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却也终将成为我朋友圈里最寻常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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