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举鼎的悲壮
公元前770年,秦襄公派兵护送周平王东迁,被封为诸侯,又被赐封歧山以西之地。自此,秦国正式成为周朝的诸侯国。
公元前381年,秦孝公重用卫鞅实行变法奖励耕战,迁都咸阳建立县制行政,开阡陌,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不断增进农业生产。对外,秦与楚和亲,与韩订约,联齐、赵攻魏国都城安邑。拓地至洛水以东,自此国力日强,为秦统一中国奠定了基础。
前324年,秦惠文王龙门称王。在位期间拜张仪为相国采纳合纵策略,夺巴蜀膏腴之地,灭义渠设郡县,自此秦由最初孱弱小国一跃成为可与齐、楚、赵比肩的强国。
秦被周天子敕封于蛮之地,自古有士人不入秦之说,孝公欲图强开招贤令、设招贤馆,凡大才入秦、事秦必许以高官厚禄。公元前338年秦孝公卒,惠文王继位。蛰伏三年平定宗室内乱,继续推行商鞅新法,秦一跃成为列强口中虎狼之师。惠文王在位期间,拜张仪为相,合纵横扫六合。平定义渠叛乱,收割巴蜀两国得膏腴之地,奠定秦强国美誉,天下腐儒闻秦无不色变,无奈唯有以“虎狼之国”称之。实乃滑天下之大稽。大争之世,各凭本事。犀首连横锁函谷,秦相合纵扫六合。无非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连横抗秦各怀鬼探,秦人东出众志成城。可叹犀首不遇雄才明主,无奈惨败黯然退场。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公元前311年惠文王卒。次年,武王继承大统。为加快东出步伐,命丞相甘茂率领秦军定三川问鼎周王畿,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想,龙纹赤鼎重逾千钧,武王用尽全力亦不能驾驭,不慎脱手绝髌而亡。
武王举鼎,在世人眼中更多的是嘲讽,笑武王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我无意反驳世人的想法,毕竟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在此我只想谈谈我个人一些肤浅的看法。在我看来,巨鼎是武王的宿命,绝膑而亡不应是世人的笑柄,相反他是个悲剧式的英雄。武王倒下了,老秦人站起来了。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又岂是一句空话。
以我个人愚见,武王举鼎的背后有三层涵义,他刚毅的性格决更是注定了他命中有此一劫。
问鼎中原的野心。东出函谷,平定三川,联合越牵制楚国,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武王在继位之初定下的国策。自秦孝公启用商鞅变法,惠文王继承新法北扫义渠,西平巴蜀,东出函谷,南下商於之后,秦国早已不是昔日任人宰割的孱弱小国。到武王继位之时,虽不能以一国之力力敌楚、魏、齐、赵、燕、韩六国,但六国亦不能与秦单打独斗。在此前提下,武王东出函谷直奔周王畿,挟天子以令诸侯就变得指日可待了。须知,秦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问鼎中原。
横扫六合的信心。自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褒姒一笑失天下以来,周天子面对日益做大的诸侯国,早已失去了昔日天子应有的威仪。而诸侯们在一次次相王的仪式中也早已忘了还有这样一位天子的存在。列国为了扩张自己的领地,相互结盟转而背弃盟约相互攻击也是常有的事,大争之世强国越强,弱国越弱。秦,再北定义渠作乱后,将目光远眺于东方丰饶富庶的土地,尤其是在变法图强后,与魏国会战于河西大败昔日的劲敌,更加坚定了秦逐鹿中原,问鼎九州的信心。
击碎鄙秦的决心。自秦建国以来,天下列国对秦就存在偏见,在百家眼中秦乃蛮荒之地,其民风彪悍且好勇斗狠,不知周礼为何物实为蛮夷不屑与之往来。前有“自古士人不入秦”之说,后有孔子周游历国而对秦不屑一顾之举,天下人以孔子马首是瞻,圣人都不能教化的地方,谁又敢踏足呢?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一则佛家故事。昔年,六祖慧能向五祖弘忍求学佛法,五祖说:“你自岭南而来,又是獦獠([gé liáo)如何堪做佛?”慧能说:“人有南北,佛性岂有南北?和尚佛性与獦獠佛性无别;和尚能作佛,弟子当能作佛。人有南北,佛性岂有南北?和尚佛性与獦獠佛性无别;和尚能作佛,弟子当能作佛。”
道理虽如此,但秦人好勇斗狠之风确实普遍,君不见商鞅制定的《秦律》之所以残酷,与秦人民风好斗不无关联。史书有云:秦人一族长,与他人持械殴斗,竟一刀将对方人头砍下。秦人虎狼之性不同于中原列国,若不以严刑厉法加以约束,则秦国岌岌可危。放眼当时列国皆能沿袭儒家思想尊圣人礼仪,虽不能恢复周礼然温良恭俭早已沁入心脾,唯独秦不尊礼仪教化,好勇斗狠为列国所厌恶。鄙秦亦非空穴来风,实为事出有因。
商鞅为推行变法曾遍走秦域,对秦风土人情深入细致了解,《秦律》在经历孝公、惠文王之后逐渐深入人心,秦人亦能遵守法度不再无端生事。然,《秦律》遵从“法不诛心”的原则,在约束秦人的同时,并没有消磨秦人的斗志,相反奖励耕战的做法让进一步激发了秦人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将生死置之度外真真正正成为列国口中的虎狼之国。
在武王看来唯有让大秦的铁骑踏平列国,方能赢得列国对秦的尊重。事实也确实如此,所谓弱国无外交,在此大争之世邦交只是各国尔虞我诈的画皮,君不见,齐灭宋何尝有过丝毫怜悯?
正因如此,武王在继位后会摒弃张仪伐交为主,征战为辅的国策,相反采纳甘茂等人东出函谷关,问鼎周王畿的建议。在武王心中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一条捷径,让诸侯各国臣服于秦的捷径。举鼎这一行为,一则彰显秦挟天子入秦的决心,二则也是为了昭告天下,强秦乃虎狼之国,列国要么被秦吞灭,要么乖乖的臣服于秦的脚下。武王看似强横的表面下,藏着一颗悲观的心,如同一个从小被人轻视的孩子,渴望因为一次成功获得比人赞许的目光。只是,武王对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完全认识,显然龙纹赤鼎的重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武王终究还是倒下了,但秦国没有倒下,秦人跟没有倒下,他的继任者秦昭襄王更没有倒下。武王给继任者留下的,是一条打通了一半的东出道路。
年少时听人谈起武王举鼎的故事,更多的是带着讽刺,身为秦王居然荒唐到跑去周王畿去举鼎,落了个绝髌而亡的下场。听完后只是当成一则故事,甚至是一则笑话却从未想过武王为何要这样做,等读懂其中缘由早已不再年少。人都是需要被肯定的,当心头的愿望被压抑的太久,往往会做出失去理智的决定。在我看来,武王是一个悲剧式的英雄,他穷尽一生都在谋求列国对秦的尊重。只是,他选错了路。
秦王封禅的意义
公元前221年,秦王嬴政(赵政)终于完成一统,结束了东周以来诸侯国各自为政的分裂局面,从此华夏大地翻开了新的历史篇章。然而,这位刚刚完成大一统,自诩功高三皇、德迈五帝的男人,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喜悦,在它面前摆放着的,是一个怎样的国家,又该如何治理这个国家,心中没有一丝把握。
此时的秦国,表面上完成了大一统,车同轨、书同文、货同币,可如何将各国的文化完美的融合,又如何在政治上确认自己统治者的地位,是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即便千古一帝如他,依然不能封住天下儒生悠悠之口。这位即将年过不惑的男人,迫切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天下人认可自己的理由。泰山封禅无异是最好的办法。
在古代,人们有统一的思想认识,认为东岳大帝是主生死、定富贵、赐官爵。故帝王欲令天下臣服,必定要上泰山封禅以此昭告天下,自己是天命所归。这样的做法,绝非始皇帝独创,在历史长河中有迹可循。上古年间大禹治水,将天下分为九州,并铸九鼎记录各州的物产以及风土人情。很多人可能会忽略九鼎背后的真正含义。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生产力相对原始的时代,铸造九鼎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大禹可以凭借个人的意愿,轻轻松松的号召那么多人,为他自己的想法前赴后继,可见当时他的威望都多高。在我看来,这是一件细思恐极的事件,假设这些人不是为铸鼎,而是因为大禹的意愿举兵呢?要知道,当时的社会还处于部落时代,并没有进入奴隶制时代,更没有父传子家天下。在这样一个近似于初阶平等时代的社会,某人可以仅凭自己的一句话,一个意愿就能指使大部分人去完成自己的愿望,是多么的可怕。
换句话说,我今天可以让他们铸鼎,明天我就可以让这些人去把我不喜欢的人抹掉。
这才是青铜鼎背后真正的意义,九鼎本身除了极高的文物研究价值外,更珍贵的是它象征着某个人所代表的某个强盛的时代,在那个时代他才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
秦始皇显然也是如此,作为当时气吞山河一统六国的强人,他希望用最文明的方式,让天下人认可自己。封禅本身不具有任何意义,但封禅的背后,却有着深层次的含义,它如同始皇的先祖武王,拼尽全力也要前往周王畿举鼎,是一个道理。举鼎、夺鼎都是为了让天下人臣服,封禅也是为了让天下人臣服。只是,这一次历史又以相同的方式戏弄了秦人,一场大雨让始皇帝始料不及,浑身湿透的他不得不在一棵松树下躲雨,这也就有了后来的五大夫松这一景点。
历史对于秦始皇的评价是又是有失偏颇的,在我的学生时代,历史教科书对于秦始皇的总结,跳不出“焚书坑儒”这四个字,相较于他的继任者刘邦,他对于后来人做出的贡献与铺垫却被后来人刻意的抹去了。
我们如今能看到的,能接触到的,无非是秦虎狼之国,其民善耕战,以敌头颅记功可加官进爵。但任何一个历史事件,都必须放在当时的历史环境和历史背景下,做客观而不是公允的判断。在那个战火纷争的年代,各诸侯国纷纷变法图强,同为法家代表的申不害和商鞅,一个去了韩国,一个去了秦国。多年后,申不害变法失败,韩国变成了孱弱小国。秦国则成为了大国。这一切,都是物竞天择,实则生存的丛林法则。倘若没有商鞅变法,没有张仪合纵,没有范睢远交近攻,亦没有白起长平之战屠戮赵军四十五万人,何来始皇一统六国的壮举?若无一统六国,华夏改天换地,又岂能有腐儒笔下暴秦一说?
当秦始皇上泰山封禅问礼于儒生时,他们七嘴八舌说不出所以然,一直如始皇斥退群儒。一代雄主,岂能被区区腐儒三言两语抹黑了历史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