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后山的松树依然俊秀提拔,而那些梧桐、杉树、板栗和一些低矮的灌木却是落了叶,只留下剪影似的光秃秃的枝丫,高高低低、歪歪扭扭地插向天空。
我们家,除了门前有个小塘,后面被群山环抱,其中,一面山上都是高大的松树。
松树的外形很奇特,像是天然的艺术品,有的弯曲,有的笔直,有的盘绕。松树躯干翘皮干裂,摸在上面又刺又扎。大人经常骂冬天不擦脸的熊孩子说:看看你的脸,像松树皮一样!
可是,就是这样又干又燥的躯干却滋养了像翡翠一样墨绿的松枝,松枝顶端像团扇一样,这里伸出一块,那里伸出一块,它们肆意地在空中舞弄。
冬天里,松树针状的叶子,有的渐渐变了颜色,风一吹,飘落满地的金黄。村里的大人们称它们为松毛。太阳出来的时候,鹅黄色的阳光照在蓬松的松毛上,像是细碎的金条在闪闪发亮。
如果这时候,你走进松林,会闻到淡淡的松树特有的清香。
对老乡们来说,蓬松的松毛一个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引火。干燥柔软的松毛,用小火轻轻一点,就能迅速燃烧,上面加上树枝和木柴,就能引一灶的旺火。冬天里,各家各户柴房里都会攒上一堆松毛,高高地堆在干燥的拆房里。
晴天的周末,母亲给我的任务就是去后山耙松毛,软软细细的松毛,只能用猪八戒家的耙子才能乖乖地、整整齐齐地拢在一起。
拢在一起的松毛又厚又软,像是家里舒服的棉被一样。有时候,拢完了,我干脆躺在上面,就着阳光,美美地睡上一觉。
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是,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细细索索地声音,迷瞪着眼睛睁开一看,在我50米开外的上方,一只长满毫毛的豪猪正在拱着地。吓得我丢下拢好的松毛,连滚带爬地向家里跑去。
松树喜欢沙质的土壤,下雪的时候,有松树的山头总是先化雪。挤压在松枝上的白雪,甚是美观,团扇的松枝上顶着厚厚白雪,针状的叶子上凝固着细碎的冰块。
雪后初霁的早晨,如果你起得早,会在松树林里看见一副人间难得的景象,阳光照在那些细碎的冰块上,晶莹透亮,整个松林闪烁着圣洁的光芒。
去各地旅游的时候,经常也看见他乡的命名为松树的植物,看见之后,与脑中故乡的记忆总是搭配不上。后来在网上一查,松树的种类居然有八十多种。
故乡的松树,不同于北方高大笔直,也不同于黄山的奇异嶙峋。或许是故乡土壤的原因,它长成了黄山松的变异,没有黄山松的秀丽独特,却像一个小家碧玉的姑娘,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貌。
陈毅有句脍炙人口的诗: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雪天里,山里的竹子被压得噼里啪啦的响,可是,松树,或许是因为它们根部壮硕的原因,却很少有被压断的。
太阳照射后,松树们抖落团扇的残雪,依然青松挺拔,傲立风霜,像一个个风骨高洁的圣人。
愿在尘世中翻滚的我们,都能像峻拔的青松一样傲立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