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
(九)
院长私下找我谈了几次话,给了我允诺了一个承诺,叫我继续好好表现加紧努力。
院长的承诺无疑是我工作的巨大动力,我也相信院长的承诺并非空头支票。因为医院的副主任张成饶也快要退休,目前没有人有能力替代他。
院长的鼓励和认可点燃了我的希望。我觉得自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陪护假还没有休完,我回到医院开始慢慢接手副主任张成饶的工作,而快要退休的他也乐享其成,“反正快退休了,把舞台留给年轻人好好表现。”同事们也向我投来了祝福的目光。
一切都朝着我希望的轨道前进。
那个夏天的一个周末,父亲在电话里告诉我,镇上要搞建设,他的皮鞋厂面临拆迁。他让我快回去和他商量一下。
然而,我并没有立即回家,一台又一台的手术让充斥着我的生活,下班又是小圆子。直到一天傍晚,父亲又给我打来电话,在电话里他用严厉的口气叫我马上回去。
许久没有回小镇,这里已经面目全非。这里像个巨大的工地,灰尘漫天飞舞,道路上是两道深深的汽车碾过的路痕,打桩机有节奏的发出地震般的巨响。
轴承厂、自来水厂的建筑物已经是断壁残垣,而一辆辆轰鸣作响的柴油货车将承载着记忆的钢筋混泥土拉到郊外倾倒。
旷野上耸立着为数不多的几幢房子,显得格外刺眼。熟悉的街巷和房屋全部消失无踪,连同这里的记忆也被拆解了。取而代之的是,在风中飘飞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响应号召,支持拆迁”、“建立一个新家园”。
我被父亲的“杰作”惊呆了。他得意洋洋给我讲述着他的“杰作”,皮鞋厂的院子里修了一个巨大的池塘,发电机的声音不绝于耳。他说发电机解决了用电问题,池塘解决了用水问题。
不仅如此,他还略带自嘲地告诉我一个新“发明”——“天罗电网”。围墙上的捆了一圈布满尖刺的铁丝,闪着寒光;池塘里安装了一个通电装置。晚上只要有动静,就会把通电装置接到池塘里,而通电开关就安装在他的床头柜前,方便、快捷、实用。
说完这一切,父亲突然落寞地看着我,没有了刚刚的兴奋。他沮丧地告诉我,周围的邻居已经拆完了,因为费用没有谈好,他成了“钉子户”,都到了这个岁数,头上挂了个任人指指点点的“头衔”,走在街上仿佛贼似地让邻居瞧不起。因为签了协议的邻居认为正是他,正是他没有签协议,导致他们始终没有办法迁到新居。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看到他服过软。最近的新担忧让他寝食难安不知所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