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
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关河令》周邦彦
拨通西扬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开车赶去见他的路上。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首词。
孤独有很多种,那绝望呢?
听见他歇斯底里的对着电话吼,我就知道他在酒吧。是啊,这个点,他一无业游民,能在哪儿呢?
西扬是我男友,传说中的半吊子男友。
毕业两年了,他所谓的梦想一无所成,更不愿意将就于朝九晚五。转眼间,我活成了偶像剧里的霸道男友。
如果非要找一个不跟他一拍两散的原因,我想大概是因为爱情吧。
我在车上边哭边这样对自己说。
上学那会,我跟西扬是平凡又特别的一对。我偏文,他偏理。班主任就总让我俩互相补习。没几个月就真的互补了。
每次数学课,老师抽问,最爱找我。可是我经常憋红脸也想不到答案。他就嚷嚷着,老师,这题有点复杂,让我来吧。
暴躁的老头儿一黑板刷丢过去,闭嘴!
后来大多数学课时,总会重复这一幕。那时候的我,是快乐的。
但英语课上,我是一贯不会帮他的。
高考之后,还是同一间大学。他迷上了摄影。总爱给我拍照,我也喜欢跟着他出去采风。每次他端着相机注视我的时候,似乎周围的花鸟鱼虫,也在注视着我们。祝福着我们。
到处都是青春飞扬的味道。
那时候的我们,是自由的,也是快乐的。
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人能让理想照进现实。西扬就是无数悲剧中的一个。
他勤奋好学,经常参加摄影爱好者协会,去拉萨,去可可西里,去丽江。晚上熬夜做后期制作。然后把一叠叠照片寄给杂志社。
有一天,他雄心壮志地说,我要开工作室。
我当然支持。然后我俩东拼西凑,总算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装修成所谓的工作室。
可是,约拍也没有模特愿意来,因为报酬太低。
婚纱亲子照,也不会找他。因为没有名气。
杂志社也没有接受他的投稿,说照片没有灵魂。
他一夜之间,就颓了。经常宿醉。
但靠我写字那点收入,过几天,江小白他也快喝不起了。
我总是怀疑,但也相信。所有我们留恋的时刻,在当时都是有预谋的。
为了在后来告诉我们,那一刻不会再有了。
你看,时间是多么的心机深重。当时不会告诉我们应该珍惜哪一个瞬间。
后来看着我们后悔莫及的时候,才会在一旁嘲笑,看吧,谁让你当初不珍惜的。
是啊,任何一个流浪街头的凌晨,流浪的心无所依附的夜晚,都是时间对你之前所为的惩罚。
我和西扬同样如此。
到了酒吧,我把他拉到角落,你到底要喝到什么时候?
西扬眯着眼睛,喝到酒吧打烊啊!你傻不傻。
每天烂醉就能开摄影展吗?你要相信实践总会出真知的。
马克思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西扬说,实践是检验世界有多操蛋的唯一标准。
我说,实践是检验你我能走到哪一天的唯一标准。
西扬楞了一下,摆了摆手里的酒瓶。转身走了。
我也走了。走出酒吧的那一刻,我竟然有种重获新生的快感。
可能不论是时间还是实践,才是最强大,最能代表真理的。
西扬很优秀,他不愿将就,不愿庸庸碌碌,不愿与理想背道而驰。
即使现在暂时的萎靡不振。
我也相信他。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但现在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这样继续纠缠,谁都没办法走出此刻的阴翳,迎来下一段新生。
泪眼迷蒙中,我看了一眼时间。00:00,此刻的我,身边没有可依偎的爱人,也没有可安枕的床铺。只有,动荡不安的人生。
以及半吊子男友。
曾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