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她出生在南方,小镇。

二十多年里,鲜见大雪,雨夹雪算是顶多了。

一次是小学三、四年级,路上结着冰,她只顾着新奇地东摸摸、西瞅瞅,一个不留神摔上一跤,也还是噗嗤嗤笑着爬起来。

到了学校,好几个同学们竟也来得挺早,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不寻常的快乐来。

她,用自己的话说,爱玩,一会不动就受不了。

她就自己去班级柜子里翻了羽毛球出来,和几个小伙伴去外头打球。

结果是容易猜到的,都摔得不像样子。

他们自己倒不觉得如何,一副呼天抢地的快乐。

老师在一旁看着,过了一会走了,又回来说,都回家吧,路上当心点。


№1

那次的雪,下得前前后后能有一个礼拜。

她喜欢把厨房的小盆拿到阳台外面,看雪花落在里头,再渐渐化掉。说来奇怪,也是难得的静下来。

更多的时候,她一看雪下得大了,能积起来了,便一溜烟儿跑到楼下。

那时的约伙伴,没有手机、没有微信,就一个敲门、或是楼下喊一声,便来了。

又是外话了。

“带着手套去!别玩得太疯了。”她妈妈话还没说完,她就不见人影了。

一看,果然是和几个疯丫头一块堆雪人玩呢。

后来,她去北方上学,和北方的同学们聊起当时的快乐,大多不以为意。

也是,见了多了,倒少了很多特别欣喜的味道,也许是这样,很多东西都是这样,见了多了,就觉得平常了吧。

话说回来,她哪是那种“叫你回家吃饭”就能乖乖听话回去的小孩子。

堆雪人,玩得忘记了钟头是常事。

还没来得及去找“鼻子”、“嘴巴”,老妈就下来找她了。

也就是这种时候,一向倔脾气的她会忽闪个眼镜,拜托老妈别把雪人弄坏,吃好饭还要接着堆呢。

老妈也是拿她没办法,“先上去吃饭。”手伸到脖子那里,果然玩得又出汗了。

她嘻嘻哈哈不当回事,就先跟着老妈上楼去了。

就是这个时候,她一瞥,好像看到了一双眼睛,凉凉的,但是带着一丝丝雾气的感觉,说不好。

再后来,她见到那双眼睛,是很后来了。

№2

还有一次雪下得大,是在高三模拟考的时候。

这场雪,比第一次还要大。

极大,大到那一门考试结束,路上都是积雪,所有人都出去看。她也是那个时候专门去买了双雪地靴,慢悠悠在雪地里走。

还记得那一门考历史。

她和历史课代表碰到历史老师,历史老师拿着卷子。

那位老师是出了名的厉害,不是贬义,只是说她的教学风格,不过那天看她,却柔和了很多。自以为是下雪的缘故。

她说是最压抑的日子里最放松的片刻了。

所有人,老师们也高高兴兴和学生们说笑,她像孩子一样,捧起这里的雪,又拿起那里的雪,弄个小雪球。

上了高中,虽说她知道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玩,但性子还是收起来了,在高中同学眼里,她和乖乖学习、从不玩耍的模样别无二致。

所以,看到她纵情在雪里酣畅玩乐的样子,倒有点小意外。

不过也算不得什么,洁白广阔的操场上,满世界的你来我往,欢声笑语。

下一门的考试铃声响了,大家都呼啦啦回去了。

这个时候,她一瞥,看到了一双眼睛,带有一点记忆,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一双眼睛。

凉凉的,还是带着一丝丝雾气和躲闪的感觉。

她好像有种感觉,会再一次见到它。

考试顺利结束了,除了玩了雪,手冻得写不了字。

每次考完试,都要回教室重新排桌子、打扫卫生,时间上也比一般下课要早。

要是以前,估计大家一考完事,直接回教室,收拾收拾回家了。

在玩、让老师少布置点作业等此类事情上,同学们一向能达到高度共识。

老师也是挺理解,一个点头,大家就都跑出去啦。

她呢,也一块出去了。

那会的画面,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美好。

没有烦恼、没有分数、没有一班、二班,所有人在一片天地里肆意笑着,自在得很。

一般是拿个小雪球,砸在羽绒服上,能躲就躲,顶多手上蹭到一点,图个乐呵。

玩得累了,就想出别的主意来。

一楼是理科班,男生比较多,站成一排,比谁能扔得高。

看热闹的、扔雪球的、拍手的、玩笑的,充斥着她的身心。

仿佛是做梦一般,又看到了那双眼睛。

№3

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的大概,说大概,是因为他一直低着头。

是在一个角落吧,几个男生也是在玩雪球,可玩得有点过了,专门找积了很大、很大的雪球,不,雪块,故意塞到对方衣服里。

本来嘻嘻哈哈,也不当回事。

他在一旁,偶然抬个头,又低着头,也不参与。

“哈哈哈哈,不就开个玩笑嘛!”

“别碰我!”挺轻的一个声音。

那双眼睛,越发的冷气。

几个男生还正在兴头上,又把一个大雪块塞到他的衣服里。

“别碰我!”很大的一句声音。

顿时安静了。

那几个男生看看他,也悻悻走了,换个地方继续玩了。他一个人抖了抖衣服,还是在那里低着头,好像在鼓捣什么东西。

她旁边的女生说,他是另一个班的。好像在班上很少讲话,也没什么朋友,班上有什么活动也基本不参加的,成天拿着个相机,也不知道做什么。

说完,就接着看热闹去了。

她站在原地,就像想一道题目一样,绞尽脑汁想,这个人到底在哪里见过。

除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其他的太模糊了。

冬天的风,刺骨的冷,玩了会雪的手、脸都凉透了。

她不自觉手插向口袋,嗯?手套。

才想起来,老妈怕她冷,特意放进去羽绒服里的。

铃声响了,最后一堂课的铃声,同学们也玩得差不多了,也就一个个回教室、拿书包回家了。

她盯着他看,他也不抬头,手里拿着相机,时不时动一动。

“啪嗒。”相机掉了,估计是太冷,手滑一下子没拿住。

第一次,她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慌乱的神色。

噗,还挺可爱的嘛。

她走过去,把自己的大红色手套塞到他手里。

高中那会严,没有手机,更别说相机了,她一向好奇心重。

“我能看看吗?”

一双冻得快僵硬的手把相机递过来,她抬头,忽然想起小时候见过他。

是的,见过。

还来不及细想,她就开始鼓捣起相机了,翻看着照片,明明是同样的雪,却呈现着不同的样子。

有静态的、还有动态的。

还有同学们在玩雪的照片,都拍得很自然。

她在心里笑笑,明明想和大家一起玩,就是嘴上不说,还摆个臭脸。

她悄悄抬头看他,正好遇到他的目光,冷冷的天,竟也觉得脸烫烫的。

№4

也就高三毕业了,也没多大交流了。

再遇到他,是在大学里,准确的说是摄影社团类似交流会上。

她朋友是学校摄影社团的干事,这次有事,就让她替她去。

她反正也没事,就去了,玩玩手机么也就过去了。

他还是一副冷冷的模样,播放着一张张照片,台下一张张迷妹脸。

唯一的一句,谢谢。

有时候,直觉准起来,自己都会觉得可怕。

她听到这个声音,就想抬起头看一看,又是他!

他应该也是认出她来了。

后来,她说起那次社团交流会,觉得他是拍得最好的。

他说,我很少去社团活动的,要不是知道你会去。

摄影活动结束一个多月吧,她收到一个短信,说社团有活动,明天故宫门口集中。

她也没当回事,又要社团、又要考试,也就忽略了。

那天,她起来,一看,又揉了揉眼睛,下雪了,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雪。

忽然想起短信,果然是拍照的好时机。

她随意收拾了,就出门了。

故宫她来过几次了,可下雪时的故宫,是第一次来。

人很少,地上的雪还是崭新的,没有走过的痕迹。

等了一会,没见社团的人,她就回了那个号码,说人呢?

“那个……”熟悉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她回头,是他。

他举着相机,手还是冻得发紫,笑笑说,现在的故宫拍起来很美。

她还没缓过神,手里就多了一样东西,她一看,大红色的手套。

你问后来啊,

后来,雪又下起来了,

而他的照片里多了点大红色。

愿你可以看下雪,

也可以孩子气。

以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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