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拜读完美国作家阿图·葛文德的《Being Mortal》(《最好的告别》),葛文德以一个医生及失去父亲的儿子的身份来揭示我们一直不愿触碰的真相。
面对生,我们喜悦,我们起舞;然而,当我们须赤裸地面对死亡时,哀伤充斥着当前的世界,我们逃避关切者的目光,仿佛他们温暖的一举一动是冲破我们坚强盔甲最尖锐的武器。也曾经历过几场丧礼,最早的一场是外公的,当时年纪尚小,只记得谁执着我的小手往地上倒了一杯酒,虽然只记得这一幕,但那种肃穆庄严是深入骨髓的。尔后是外婆的告别礼,看着妈妈虚弱得需要爸爸搀扶,只觉得眼泪是最可怕的告别品。再长大些,奶奶也在病痛的折磨下消瘦得脸颊凹陷,那是对死亡最直观的感受与体会,我甚至不曾喊一声“奶奶”便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场景。自有记忆以来,我就对丧乐以及穿孝服的人有着特别的恐惧感,因此在路过奶奶家门口看到双眼通红的爸爸时,我就懦弱地迅速逃回家,躲避了奶奶的丧礼,这也是我至今感到后悔的一个决定。
上了大学,一个对我很好的师姐得病辞世。第一次发现眼泪是可以将人淹没的,窒息的心痛感麻痹着大脑,我甚至对着天空大骂“他妈的”。在死亡面前我们失去理智,失去了原有的世界原有的生活,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孤儿。
我们总是以为崩溃、失控、眼泪、哀嚎是生命结束时的常态,但是,葛文德用他的经历告诉我们:这些失控、非理智的行为只是因为我们还没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
我们通常要求医生不遗余力地拯救病人:呼吸机、饲管、心脏起搏器等,即使病人在这些措施下不能保持清醒的意识而只能保证躯体的存活,家属们也觉得这是一种安慰。他们觉得病人是会感谢生命得以延续,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其实病人在这之下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甚至这些措施会让他们觉得不被尊重。因为我们极大部分人不会与病人讨论他的意愿、讨论他愿意承受何种痛苦、讨论他是否愿意依靠辅助手段“活下去”、讨论何时以何种方式结束生命……没有进行这样的讨论经常会让病人的家属后悔没有要求医生做更多治疗以挽救病人,而很多家属也会因比沉浸于自责中而郁郁不得欢。其实,恰好相反的是,葛文德医生说:许多病人宁愿在家中、在家人朋友的陪伴下离开,他们更多地希望能跟家人讨论没有自己的未来。
尽管与病人进行这样的谈话是异常艰难的一件事,但是为了能减少病人与家属们的遗憾,就算艰难也是值得做的,不是吗。
葛文德医生的书中提到的“善终服务”诣在让病危的人能完成他所希望去做的事、让他能够过好余下的日子。这不是一种消极的等死的做法。在生命的最后历程,如果确知任何努力都无法挽救生命反而会导致更严重的身体与心理痛苦,那么,何不让病人选择一种安宁的生活?而且,选择“善终服务”的病人往往能度过愉快的余生,甚至能比继续治疗的人多活一些时日,其家属也不会对其的离世显得那么慌张与后悔自责。
生命的结束是相对于生的静态生命历程,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经历、不可逃避的过程。一个人的出生尚且要经历10个月的时间,在这10个月里我们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去迎接新生命。而与生同等重要的死不也需要我们做好充分的准备吗?
勇敢地跨出这一步,让我们的人生少一些充满不确定性的遗憾,让“大限将至”的人能体面地过完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旅程,用他自己的方式,不留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