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莠子
小木耳的观念里，农村就代表着贫穷。从老家回来，她经常感慨奶奶家的房子太破旧了，家电太少了，用的物品太简陋了，吃的饭菜肉太少了。我却知道，在她看来贫穷的地方，有很多花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我和弟弟小的时候，我们家住在一条小河的旁边。母亲喂了几只母鸡，每天下两三个鸡蛋，拿到后就煮熟了，喂给我们吃。我依稀还记得，我和弟弟坐在大柳树下的石头上，一人一口，吃着母亲手里的饭。石头下面就是小河，缓缓流进一个小池塘，又远远的流入一片果园里。母亲喂的鸡，白天就在小河旁边自己捉小鱼小虾吃，或者自己去路边麦场找洒的粮食粒，只有晚上才回鸡窝。果园里有桃树、梨树、小沙果树、杏树，从夏天开始，就可以陆续的去买水果吃了。一毛钱，买上一大捧的杏，坐在河边，可以美美的吃一顿。
那时候，我们吃到的是营养丰富的土鸡蛋，没有激素没有添加剂；天然新鲜的水果，没有农药没有杀虫剂；用锄头和农家粪种的粮食，没有化肥也不转基因……那时，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现在却都成了精贵的绿色食品。虽然物质已经极其丰富，虽然我们有足够的钱来买食品，但是如果要让小木耳享受我小时候的这种待遇，我还是感觉力不从心。
小木耳太馋了的时候，我去网上买了一只土母鸡，一百多块钱一只。这点钱，如果在市场买普通的鸡肉，可以买到八九斤了。炖完以后，小木耳吃的很开心，我也觉得很好吃，好像尝到了小时候的味道。小时候，偶尔也会杀一只鸡，吃一次是一次味蕾的盛宴。现在其实也是同样，都是只能偶尔吃一次。
大智的老家，在山脚下，村后就是连绵的土丘和小山坡。小木耳很喜欢去山坡上玩，大智也喜欢带她去，那是一个比游乐园还要有趣一百倍的地方。各种各样的石头，蜗牛，昆虫，还有不知名的小花、奇异的小草，爬上山顶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梯田……大智给小木耳讲他小时候在这个大游乐园玩的故事，让小木耳神往不已，必竟，她日常接触到的，也就是小区巴掌大的一个小花园而已。
婆婆家的水很好，我第一次用来泡茶，就觉得被惊艳到了，那种甘淳，是原来从没有品尝过的味道，原来以为平淡无奇的一种茶，也变得入口清香，回味无穷。我从那时候，才知道，我们一直喝的水，竟然那样的不堪。后来，我也试过买不同品牌的山泉水，但是罐装以后的水，失去了灵性，味道平淡无奇。
我也很喜欢婆婆家的空气，早晨起来抬头望，花一样梧桐树冠映衬在湛蓝的天空下，配上青砖屋檐，像是一副绝美的风景画。我拍下来发到朋友圈，很多人问：“去那儿旅游了？好美。”想到此刻他们呼吸着充满雾霾的空气，就有满满的优越感，但我迟早也是要回到雾霾中去的。
我认识一个很富裕也很讲究的母亲，她说，我的孩子只吃进口食品，国内的食品太不安全，所以连水果和零食都是进口的。有人背后不屑地说：“那水呢？是进口的吗？空气呢？”我觉得这个问话真是一针见血，水和空气是没有办法买来的。所谓的富裕，也不过是能用钱来买一些锦上添花的东西，最基本的生存必需品，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我时常在想，我和小木耳比起来，究竟谁的童年更富裕？我没成堆的玩具，没有各种课外班，没有一摞一摞的漫画书，没有各种好看的衣裳，也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她也不可能像我一样，呼吸着没有污染的空气，喝着纯净的水，吃着健康的食品，在大自然的怀抱中长大。不管怎么样，我的母亲从来不会为我能不能健康长大而担忧，现在我为此忧心如焚。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拥我拥有过的一切，但是显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何况我们根本没得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