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上,阿明带着我出去吃烤串,大半夜的五四广场灯火通明,一派热闹景象,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我冻得鼻子通红,一边傻兮兮的吃着烤串,一边认真看灯光下阿明英俊的侧脸。
他转过头宠溺的摸摸我的头,把他手里拿着的烤鸡翅递给我,让我多吃点。我接过来没说话,阿明也沉默。
这家烤串店我和阿明以前常来,它曾是我和阿明的秘密时光基地。我和阿明从小住对门,从小学毕业到现在,只要我们一有空就会来。我尤爱他家的烤鸡翅,阿明呢则最爱他家的烤鸡腿。
店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我们都亲切的叫他为张大叔,张大叔不高,眼睛小小的,最特别的是他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线,整个脸上都堆满了笑意。
记忆里张大叔的店最初是一家小小的木头房子,在木头房子外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很小,没有木桌子,也没有塑料凳子。张大叔的烧烤架子就放在棚子下靠最里面的一个角落。烧烤架子旁放着一些用木签子串起来的串儿。最初的时候种类不是很多,不过豆干,苕皮,鸡翅,鸡腿是有的。像金针菇,茄子蔬菜这些也都有。全都分门别类一个一个放好,一排排整齐的放着。
我和阿明总是心照不宣的点鸡翅与鸡腿。他点我爱的鸡翅,我点他爱的鸡腿。
我喜欢让店老板多加辣椒,越辣越好,变态辣的那种。阿明因为从小胃不好,所以一点辣都不吃。还时常一本正经的教训我,说清淡点好,不然以后长满痘痘毁了容,还不知道为什么。我瞪他一眼后,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便继续盯着我爱的烤鸡翅。
烤串店的烤串一直都是用的炉火,铁皮炉子里半红半黑的烤碳,猩红色的火苗忽上忽下的跳跃。有时冬天冷,在等烤串的间隙,我会伸出手,五指张开在炉火旁翻来翻去烤烤手背与手心,暖和暖和。阿明则会嘲笑我,当真是烤鸡翅呢。阿明个子高,我站起来也只能够到他的肩,我不服气,便也要逞强踮起脚捏他鼻子一下已示惩罚。
烤串在炭火的高温炙烤下,在铁板架子上滋滋作响,张大叔对我和阿明的打闹习以为常。抬头看了我们两眼,便低下头认真烤我们的鸡翅和鸡腿,灰白色的烟围绕在它们周围,一点一点往上飘,一圈一圈慢慢散开。待到表面被烤的有些微微淡黄时,张大叔就开始拿起调料瓶熟练的往上洒,张大叔的动作很快,但调料洒的却很是均匀。调味盐和味精随着炭火的炙烤渗入鸡肉里,香味一股一股钻进鼻里。
我在旁边盯着发了神,时不时还偷偷咽口水。瞥一眼阿明,发现那小子口水都快流到腮帮子去了。真没出息的阿明。
最后在阿明的鸡腿洒上孜然,我的鸡翅也洒上孜然。不过还得加上辣椒。
张大叔把烤好的鸡翅和鸡腿递给我们时,阿明那臭小子总能先我一步抢走,然后就开始跑。阿明腿长,我在后面一直追,死命的追,也追不上阿明。
等跑到广场边的草坪上,阿明才会停下来。便开始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装袋,就手忙脚乱的分配哪只没放辣椒的鸡腿是他的,哪只加了超级多辣椒的鸡翅是我的。有时候吃到开心时,我会把烤鸡翅从竹签上扯下来。一手拿着鸡翅,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啃。
辣椒很辣,我辣的龇牙咧嘴,泪水在眼里止不住打转。嘴唇一圈被辣的红红的,但也没能见嘴停下来。阿明则抱着他的鸡腿,啃的正香,还不忘抽空向我炫耀,说鸡腿就是肉多。我也懒得搭理他。
后来我们长大了,张大叔的店也重新装修成了复古风格的房子,菜品也多了起来。不仅有鸡翅鸡腿,还有很多海鲜。房子里面有很多木桌子和木凳子。不过我和阿明还是只点不加辣椒的鸡腿和多加辣椒的鸡翅,还是喜欢打包到广场边的草坪上。
不同的是,以后的日子再也不会有阿明陪我来吃烤鸡翅和鸡腿了。阿明跟我说,他爸妈要移民到加拿大,他也要去加拿大上学。以后我要照顾好自己,少吃辣,没事可以多吃点不加辣的鸡腿。味道真心不错。
我看着阿明,然后转头看看手里的鸡翅。张开嘴咬了一大口,眼泪就开始止不住。以前我说阿明没出息,现在才知道最没出息的那个人是我,最后我从手里分了一串鸡翅给阿明,我说阿明,你也吃吃这个加辣椒的鸡翅吧。以后在加拿大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辣鸡翅。恩,也希望阿明你,可以像鸡翅一样可以越飞越高。
阿明接过我手里的变态辣鸡翅,也学着我咬了一大口,我看着他皱了皱眉头,然后咽了下去。眼泪在阿明的眼眶里一直打转,我不知道阿明是因为辣椒太辣,还是因为舍不得。
元旦夜,街上很热闹。但有一瞬间,我似乎觉得整个世界就剩下了我和阿明,就静静地看着他吃变态辣的鸡翅,多好。
年少的我们,总以为美好的时光是可以永恒的,只要它在身旁,无论我们走多远,只要我们停下来,它还是会原地等你。后来才知道,阿明和我,一个爱吃不加辣椒烤鸡腿的阿明,一个爱吃加很多辣椒烤鸡翅的我。注定是没法在一起的,就像曾经阿明在草坪上往前跑,我在后面死命的追,一直追,也没能追到阿明。
今年元旦,阿明陪我吃了最后一次变态辣烤翅。不知道明年今日,我们又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