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读了复旦女博士于娟的《此生未完成》,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于娟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只是一直不敢去看她写的书,因为没有勇气去直面生命的残酷。
抛掉于娟自身的优秀不谈,她对《为什么是我得癌症》的反思直抵人心,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面镜子,在镜中我看到了自己为工资涨幅没有同事多而不忿,孩子睡着后放纵自己熬夜做着毫无意义的事却美其名曰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其实都是在消耗自己的身体、透支自己的健康。而于娟用她的生命为所有人敲响了警钟,就像她书中所说的“名利权情,没有一样不辛苦,却没有一样能够带走。”人们往往热衷于追逐那些如浮云一样的东西,却忘了只有健康才是实实在在陪伴自己一生的财富。
兜兜转转终于在今天一个偶然的契机我还是看完了《此生未完成》这本书,也是因为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事,让我敢于去看于娟的故事,去看从发现患病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这一年多发生在她身上的一点一滴。很难想象承受着那样巨大的痛苦,和死神赛跑的她还能写出如此幽默诙谐的文字,每每让我忍俊不禁又无数次红了眼眶。
今天在看《此生未完成》这本书时我或多或少也对生命有了一些感悟,而这些都是从2016年的那个夏天开始的,在那之前我生命里的前三十五年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快就有一天要真实的去面对生与死的问题,每天我享受着和父母、爱人、孩子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并觉得这样的时光会一直下去。直到2016年六月最后一周的星期一我正在上班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里父亲告诉我昨天我和爱人带着孩子刚从父母那里吃完晚饭离开,母亲像平常一样在小区里散步,突然就感到天旋地转,站立不稳,母亲当时赶忙扶住了停在一旁的一辆汽车,紧跟着就是无法控制的呕吐。和母亲一起散步的几个阿姨吓坏了,她们赶紧通知了父亲,又碰巧遇到一位刚开车回来的相识的叔叔,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母亲抬上车送去了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拍片检查发现在母亲的脑内有一颗肿瘤。父亲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难以想象前一天我离开后的惊心动魄,我满脑子只有两个字——肿瘤。肿瘤是什么?良性的还是恶性的?恶性的是癌症吗?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就算是癌症也是可以治好的吧?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拿手机的手也忍不住颤抖。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跟领导请的假,开车回家的路上从来不信佛不信教的我在心里求遍了各路神仙保佑母亲没有事。到家后爱人也来了,母亲在房间里休息,父亲告诉我们母亲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让我们在母亲面前要尽可能保持轻松,不要让她看出什么。父亲说昨晚紧急送去的医院建议我们将母亲送到当地最好的心脑血管专科医院进行进一步的确诊,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当事情来临时我的心除了慌乱还是慌乱,幸好爱人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从父亲那拿来母亲拍的片子发给了他做医生的高中同学咨询和听取建议,同学的建议与之前的医生不谋而合,我们一方面想着怎么让母亲不起疑为什么要换一家医院继续检查一方面搜寻人脉希望能安排这方面权威的专家为母亲诊断。一番忙碌略过不提,最终检查的结果出来了——动脉瘤。犹记得坐诊的医生在看到母亲的片子时立马从位子上站起来快步走进里面主任的办公室,虚掩的门听不清里面在说些什么,只依稀听到交通、动脉几个模糊的词。后来医生告诉我们母亲的这种情况要做造影,而造影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哪些风险,医生每说一个父亲的脸就白一分,最后医生让我们考虑要不要做,那一瞬间没有人敢给出答复。
那几天我们都在不停的联系人脉希望可以有这方面的专家能给我们建议。终于在一位叔叔的牵线下这所心脑血管专科医院脑外科的一位主任婉转的建议我们母亲的这种情况还是去大城市的医院治疗效果会更好。我们又回到了起点,大城市我们最先想到的是北上广,可是哪家医院才是最适合母亲的呢?那段时间我和爱人天天在网上查资料,搜集信息,我们太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父亲承受的心理压力比我们更大,不会上网的他就去找老朋友老同事咨询排解。终于老天眷顾,爱人所在单位的一位同事知道了我们家的情况就向我们提起了他的表哥,因为他的表哥从事医疗设备的销售,和各家医院合作,比较清楚大部分的病症最适合治疗的医院。这个消息对我们无异于雪中送炭,我们立马联系上了他,果然在得知母亲的情况后他向我们推荐了北京一家权威的脑科医院,并热心的帮我们联系上了他在北京的同事,为我们联系医院。也许每个人的一生都会在不同的阶段遇到属于自己的贵人,这位同事的表哥对我们全家而言就是这样的人。当我和爱人陪着母亲坐高铁来到北京找到了那家医院,我们联系了之前表哥让我们联系的人,那位热情的行政部大姐直接带我们来到了动脉瘤所属的脑外科八区住院部,当天因为床位紧张母亲被安排和另外两位病人同一间病房。我们安顿好就去拜访母亲的主治医生(在后来和后来的后来,我们越来越深刻的感受到这所医院里医生无比之高的医德和专业水平),这位Z主任是整个八区的负责人,一楼大厅里他的履历介绍看得我们一个劲咋舌,心里顿时觉得母亲的病有希望了。看得出Z主任真得很忙人也很严肃,但他还是耐心的安抚了我们的心情,告诉我们会陆续安排给母亲做各项检查然后再会诊治疗方案,我们千恩万谢的走出了主任的办公室才松了从母亲生病以后的第一口气。
不进医院你永远不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多生病的人,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动脉瘤,什么叫颅咽管瘤。八区收治的主要就是这两类病人,这里的每一个病人或做完手术头上裹着纱布,或即将做手术剃光了头发,或等待着医生的治疗方案,和母亲同病房的两个病人都是孩子,一个三岁因为先天脑垂体激素水平有问题导致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要矮很多,还有一个两岁因为从床上跌落造成脑积水,他们俩让我想到了自己也才两岁半的儿子,心里感到无比的心疼。母亲住进来的那晚这两个孩子一个在做手术一个刚做完手术进了ICU观察。医院的环境里你永远不可能休息好,我们安顿好就和母亲一起去周边熟悉了一下环境,母亲看上去就像正常人一样,你完全看不出她的脑子里有一颗不定时炸弹。我们弄清了医院食堂的位置,熟悉了周边银行,超市,小卖部,水果店,小饭店,因为医院只允许一个人陪护,爱人又去找住的地方,好在可能因为这家医院很有名,周边有很多本地的住户自个盖几层楼对外出租房子,也还干净。
接下来就是各项检查的日子,抽血,吊水,各种CT、增强CT,还有我们之前很害怕的造影。庆幸为母亲做造影的是一位老乡,他乡遇故知让每天心都悬着的我们感到格外的亲切。老乡告诉我们造影不可怕,医生会把风险说到,但实际操作中这种危险概率极低,而造影可以很清楚的帮助医生看清脑内肿瘤的位置和形状。两个星期的检查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这十四天里每天爱人都会去找医生询问有什么新的情况,一位幽默风趣的L姓副主任总会用我们尽可能理解的语言向我们解释母亲脑内的肿瘤是什么样的,医生们需要考虑和做的是什么。我则是每天跟在家乡的父亲通电话告诉父亲最新的情况。经过一系列详细缜密的检查医生定下了为母亲做手术的日子,父亲也带着两岁多的外孙来到了北京,我们一家人齐聚在母亲的病房共同面对,手术前一天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德高望重的S主任,他是负责母亲整个手术最关键最核心的那一个小时的主刀医生,S主任一头银发,步履稳健的走进母亲的病房,许是和父母都是同龄人,S主任特别能理解父母的心情,他安慰了母亲不用担心明天就当是睡一觉,一觉醒来就好了。虽然我在北京的日子里和S主任仅有两面之缘,还都是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和父母说话,但是在心里我一辈子都感激这位我们一家人的恩人。
终于母亲手术的日子到了,早晨六点护士就来为母亲换上了手术的衣服,已经剃光了头发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我们辅助护士一起将母亲从病房推往手术室,通往手术室的路我在来到医院以后曾自己走过几次,但这次我的心格外坚定,我相信母亲一定能平安无事的从这扇门里出来。七点不到母亲被推进了手术室,一扇门之隔,我们一家人在门外等待,眼睛时不时地看向手术室大门上方的显示屏,等待中、麻醉中、手术中,我们的心揪着,没有言语,唯有等待,就连平时一向活泼好动的儿子也安安静静不吵不闹。除了中途轮流吃饭我们寸步不离的守在手术室外,生怕一个短暂的离开母亲就出来了。终于,晚上六点,在历经11个小时之后显示屏上终于显示“完成”,又过了一会母亲被推出来了,处于昏迷状态的母亲头上缠着纱布插着管子,医生告诉我们手术是成功的,但是因为母亲本身心脏不好在手术的过程中出现了房颤所以手术结束后又观察了四个小时才推出来。那一刻再多的言语也无法表达我们内心对医生的感激之情。
母亲从ICU出来以后就是一连串的护理,康复过程,这时因为公司还有工作要做我已无法继续陪伴母亲,万般不舍中我只能带着孩子坐火车回到家乡,留下父亲和爱人照顾母亲。回到家每天清晨我就把儿子送到在休产假的堂姐家里,晚上下班再去接儿子回家,周末也就我和儿子两个人在家,那段时间每天我都会和爱人通电话了解母亲的情况,儿子也仿佛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特别的乖。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终于母亲出院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又重新团聚了,那天距离我们陪母亲去北京整整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光我终身难忘!现在的母亲虽然因为头部的大手术身体和记忆力都大不如前,因为头上的刀口而不再染发,太阳穴的位置也因为开颅手术而凹陷下去一块,但没关系,只要母亲依然和我们在一起,就好。
今天看了于娟的《此生未完成》勾起了我的回忆,在无限感慨中我写下了这篇文章,也是对曾经那段难忘的日子的记忆。生命真的只有一次,不要等到你快失去它的时候才后悔,这个世界上所有属于你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活着的基础上。合上书,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