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九回:单刀直入

由于妖界法则的加强,在万若尘建立两界通道时人间的坐标随机性大幅上升,这导致了三人被传送到了华夏大陆东南方的热带雨林地区,当他们跋山涉水了半个多月后终于在1938年的二月初,才回到香港“月莲会”临时总部,忧心忡忡的张景文率先回家探望了已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儿子张耀武,床边日夜轮流照顾他的洛心与女儿张樱雪比之几个月前消瘦了不止一星半点。

张樱雪比之洛心略好几份仗着年轻又身负法力,所以只是俏脸稍显苍白,并没有影响其“祸害”天下男性同胞的美貌。不过洛心就大不一样了,如今已过中年的她不复往日青春容颜,况且不像其子女一般修炼过法术或者获得奇遇保持容颜不老,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再为了自己儿子的伤势日夜操劳之后,整个人已经是瘦得皮包骨头,两鬓的乌发也出现了不自然的枯槁斑白之色。

洛心现在的神经十分的脆弱,屋内任何的声响都能令其惊醒。原先洛心趴在儿子张耀武的床榻旁稍作休息,开门的“咯吱”声立刻唤醒了这位精神紧绷的母亲。那双布满血丝通红的眼瞳与门外站立的人影四目相对,濒临奔溃的洛心默默的流下了两行强忍多时的泪水。

张景文看到这一幕,整个人也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几步上前将洛心搂入怀中,安慰外加自责道:“是我不好,都怪我没有好好保护你们母子俩。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这让洛心的眼泪如同泄闸的洪水无从停滞。在门外眼力十足的雷蒙与万若尘很识趣的将门带上,让这三口之家好好的享受得来不易的团聚时光。

离开张景文一家居住的别苑小楼,雷蒙和万若尘前往坐落于此地一里外的“月莲会-香港临时总部”。这栋看似其貌不扬的唐楼的二层是“月莲会”的作战会议室,因为正直中午时分,这间不大的屋子内坐满了二十多位社团内的高层管理人员,而张樱雪作为“月莲会”临时决策人正在主持着这个月的高层报告会议。

一位资格老道的“月莲会”原香港分会总负债人兼分会会长:袁峰,正叼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漫不经心地听着其余几位从上海总部“逃难”而来的所谓高层对上季度各项生意的收益报告。其口中还不时发出“啧啧”的声响外加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轻蔑表情,令旁人一看就了然他心中的不屑。

张樱雪经过了几个月的“周旋”,早已习惯了这位“老资格”的脾气,所以干脆无视了他和那批与其一伙的三位高层人员。在汇报人员提及赌档和药品生意时,这位原负责人轻蔑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贬低道:“这群蠢猪!接手几个月了,连这点生意都搞不清楚。你爷爷我主事的时候,你们现在所有的收入加起来,还不够你爷爷吃一顿糖水的。哼~~~!”。

虽然张樱雪一脸的无所谓,但其身旁的一位心腹却坐不住了,拍案而起道:“袁爷!注意你的态度,我们月莲会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放肆!”。这一声拍桌的巨响没有镇住那位“袁爷”,但却把张樱雪吓得不轻,连忙将玉手在胸前连续地轻抚多次,夸张地娇喘道:“喔~~~~哟,哟~~~!吓死宝宝了,王叔你下次轻点儿好不啦!或者提前告诉小雪一声,说了您老好多次了别一惊一乍的,您就是不听!”。

这位被称为王叔的高层看了张樱雪的反应也是一愣,心想自己这是在帮主子说话,到头来怎么倒怪起自己来了。随后不等王叔做出下一步反应,张樱雪接话道:“来来来,王叔咱们坐下说话”。王叔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座位上,等着听张樱雪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作为话事人的张樱雪展露完自己小女人柔弱的一面后,又立马把脸一阴转向这位“老资格”的袁峰,脸上强提起不自然的笑意,足以令旁人一看就有一种背后汗毛直立的感觉。不紧不慢地说道:“袁叔叔。侄女只是代家父与兄长暂时处理帮会事务,您老要是有意见或者建议,可以提哟!侄女一定!会帮您转达的”。那冷若冰霜的微笑,摄人心魄的气场当时就镇住了与会的所有高层,每个人的心立刻为之一沉,瞬间会议室内就静得可怕,莫名的寒气将唐楼的外立面都冻出了一层晶霜。

沉寂了半晌后,张樱雪豁然一笑,气氛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起身一幅天真无邪的模样开口道:“诸位叔伯!这个月辛苦了,你们的报告呢,侄女回去一定会好好斟酌!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就散会吧”。说完她将目光看向惊魂未定的袁峰,几秒后才把杀意四射的目光收了回来。

待与会成员散尽后,张樱雪懒洋洋的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她面前如小山一般高的报告文件,无精打采的不断叹着怨气。

“咯吱!”,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张樱雪因为烦闷外加面前那堆彻底遮蔽了她视线的文件而误认为进入会议室的是某个急着打扫的部下,于是懒散的说道:“先别打扫了,来帮我把这一箩筐资料放回三楼的办公室去”。

然而张樱雪的命令下达了近两分钟,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声。出于好奇,张樱雪拨开那堆文件把脑袋从“文件山”的缝隙中探了出去。紧皱的眉头立刻飞舞起来,兴奋道:“师傅、万叔叔!!你们带爹地回来啦!”。

雷蒙只是含笑点头,而万若尘则爽朗的放声称赞道:“小丫头长大了么!哈哈哈哈~~。瞧这气场完全把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们给吓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啊!”。

张樱雪露出羞嗒嗒地模样,故作谦虚且拉长声调撒娇,道:“哪有~~~!侄女只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和那些叔叔伯伯们商量而已!哪里有什么气场呀~~~!嘻嘻”。

雷蒙和万若尘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张樱雪的那点小心思他们还看不出来吗!雷蒙当下就不急不慢地发声道:“小雪,为师说过。在凡人界不得使用法术,看来你把为师的话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吧”。

虽然雷蒙脸上没有丝毫怒气,话语里虽有责怪之意可这语调却平和安详,然而张樱雪立马跪下认错,同时耷拉着脑袋委屈地解释起来:“师傅~~~,小雪知道错了”。接着吧嗒吧嗒的几行泪花就这么滴在地上,令人怜惜不已。

万若尘见此开口解围道:“老雷头,别上纲上线的。看把人孩子给吓得,这小脸都哭花了。来小雪儿咱们快起来,别理你师傅”。说着万若尘几个大步走到张樱雪身边两手一托将其扶起,接着安慰道:“这怎么能怪咱们家小雪儿呐,对不对。这些个没羞没臊的老鬼头们口都是活成精的人物,没点手段还不把小雪儿给生吞活剥了呀。你万叔支持你,下次再来点厉害的手段给他们尝尝。噢不哭了,你看好好的妆都花了吧”。

一间会议室里就他们三个人,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面却只听万若尘一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劝解个没完,这让以话痨著称的雷蒙大感意外,因为连他都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啊~~哈~~嘁!”,雷蒙伸了个懒腰,揉了几下眼睛后看到张樱雪再对他投来“求解围”的目光。原来在坚持了半小时后雷蒙见实在插不上话,只好闭目调息起来。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万若尘竟然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个没完,而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都快西下了。

    于是雷蒙清了清嗓子道:“哎~~~!老万,不是说好接了樱雪就回去找老张嘛,现在都这个点了,咱们赶紧回去,顺道带些腊味,今晚好下酒”。

    终于在雷蒙的提醒下,万若尘依依不舍的咽下了接下去打算说的话,三人这才打道回府。

    这一顿久违了的团圆饭虽然没有真正的聚齐所有人,但对于张景文一家来说倒也勉强算是团圆了。一桌子的烧鸭、油鸡、烤乳猪和烧肉等等五花八门的三十二碟菜将餐桌挤得满满的,雷蒙还将私藏已久的六坛子仙酿取了出来。这一餐是洛心流亡香港以来吃的第一顿安心饭,因为她的主心骨回来了。

    待众人酒足饭饱后,张景文神秘兮兮的招呼雷蒙与万若尘来到顶楼的天台,沏上一壶菊花普洱茶,边喝茶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封电报,似有顾虑地说道:“今天下午,管家收到一封电报,我看了以后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然后张景文将电报递给雷蒙和万若尘传阅了一番。

    此封电报是从上海寄来的,用的是明码。电报内容为:“张老板,几个月没有您的消息甚是挂念。驻日司令部秉持着团结沪上知名大亨,共创繁荣上海的期望。故令鄙人修书于阁下望张老板摒除误会赴沪参加定于下月举办的‘日中团结联合酒会’,共商发财大计。万俊&周程”。雷蒙看完后不解的将电报传给万若尘,并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机会?你不是不知道日本人的野心。虽然张兄是英国人,但这片大陆待你不薄,你怎可助纣为虐为了富贵……”。

    雷蒙正说到兴头上,满腔的愤慨蓬勃汹涌,不过将电报看到一半的万若尘突然间打断了雷蒙的感慨,追问道:“大人。这是明暗双码电报?万俊和周程不是已经投敌了吗?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张景文笑而不语拿出一本泛黄的密码本递给万若尘道:“若尘,翻译完再看看”。

    不出五分钟,万若尘便将电报从新译了出来,这一次电报内容明显少了一半,只有寥寥数字:“神父、周志鹏安全。面议。上海饭店306房”。

    “果然是这样!”万若尘一幅“果真如此”的表情。

    但是对比起万若尘的面部表情,雷蒙却阴沉很多。他思索半晌后说出了他的顾虑:“先不说这两人是真心投敌,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光这封寥寥几字的电报就很可疑,先前几次阿武也回过上海与日军的部队有过几次接触,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是铜墙铁壁。试想一下,这封电报能大摇大摆的祭出上海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并且我可不认为他们会连这信中信也检查不出来。况且……”。

    “况且有了阿武的前车之鉴,上海之行可说是有去无回”,张景文果断的说出了雷蒙想说却又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万若尘赞同道:“一点没错,我同意老雷的说法,实在是太危险了。不管你现在是不是天使能量缺失,就算你法力再强,不也像阿武那样被人限制的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别到时候人没救出来还搭上自己的性命,要是再发生一次意外,我可不相信每次都有外援出来相助脱身,而且咱们剩下的后备力量可不多了,青衫带出来的骑士团成员大多都是还没有完成训练的新手”。

    张景文不置可否,三人瞬间陷入了沉寂。

不知时间过来多久,一阵明艳的紫色通道在三人身后的天台处亮了起来,三人同时将目光转了过去。随后从那螺旋形的漩涡通道内走出一个前凸后翘的女性轮廓,接着当通道关闭后,三人这才看清,这位出尘脱俗的女子竟是被三人施法迷晕的妖界女皇“天狐-安倍幽雪”。从她那双充满了郁闷与焦虑的妖瞳中,雷蒙和万若尘不难看出突然出现的安倍幽雪有着一肚子的话要与张景文说,所以二人又一次识趣的悄然离场,将这块偌大的天台让给了这对夫妻。

两人一经离开天台,安倍幽雪便设下了一道仙级的结界,不容任何法术窥探结界内的一切更断绝了雷蒙与万若尘门外偷听的“习惯”。

安倍幽雪幽怨地看着张景文道:“都这样了你还敢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可以绑你走,关你一辈子!”。

张景文深情地望着这位同样令他爱到无法自拔的女子,淡淡的说道:“你不会的,因为我们彼此都深爱这对方”。

安倍幽雪卸下女皇的包袱,变回小女人的自私模样道:“哼~~~!你就知道用奴家对你的爱来做威胁”。不过刚说完这句既俏皮又略带一点小任性的话,安倍幽雪微提纤足,一踱步隔空穿过了五米远的距离,身后狐尾盘踞于地,身形懒散的匍匐在张景文座椅前方,双手搁在他的膝盖上,那颗脑袋则抵在手臂上,抬头望向张景文道:“我的好大人!好夫君~~~。你就不能听奴家一回嘛!人奴家帮你去救就是了。我们接着洛心妹妹和大武、小雪去妖界过我们的太平日子不好吗!”。

    张景文伸手捋过安倍幽雪的秀发,这样来回地抚顺了几次后,张景文才缓缓开口晓以大义道:“作为你的男人,怎么可能让你去为我身处险地。再者说,我自己欠下的恩得我自己去还,不然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我想当初你这小狐狸也不会爱上我吧!”。

    安倍幽雪急着反驳道:“你哪有欠他们呀!分明是他们欠了你的。想当初要不是你借钱给那周志鹏,他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吗!再说了,那笔钱还是洛心妹子和奴家出的呐”。

    张景文被安倍幽雪拿话这么一堵,一时间还真找不到纰漏,只好掉转枪头把话题扯到老神父身上,道:“那老神父,我总得亲自去救了吧!咱们不说给我加冕的事,光说他撮合你我在一起的这份恩情,我也得去报答一下不是。你们狐族不是最崇尚有恩必报的嘛为夫的这点小要求,你不会也找个理由给推掉吧”。

    安倍幽雪早就想好了推诿老神父恩情的一席话,她本来想说:“老神父给你加冕是为了你去给他们办事。撮合我们也是顺水人情罢了”。不过当她听到张景文难得服软,甚至还用上了较为温和的口气后,为了不驳他的面子才忍住了心里的话,改口命令道:“好吧,在撮合咱俩的这件事情上,就算上他一功。不过救人的事情得听奴家的安排,回上海后的一切都得听奴家的,记住了没有!”。

    张景文见怀中的这位娇妻逐渐妥协下来,便一把将安倍幽雪从地上托起并将其抱在怀中,好一阵亲昵,还在她的耳边说道:“我的小狐狸最听话了,我一早就认定你会同意的”。

    安倍幽雪双臂环抱住张景文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头用富有魅惑的口吻挑逗道:“你个坏蛋,说得好像吃定奴家了一样。待会儿~~~!还不知道谁~~~吃~~~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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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之后,按照计划,张景文在安倍幽雪的陪同下悄无声息的潜回了上海,为了以防不测安倍幽雪抽调了一支数量为十五人、修为在元老一级的大妖怪部队暗中保护。更为了配合救援行动,张景文安排万若尘去内陆深山中与其子万青衫汇合挑选几位成绩拔尖的骑士团学员参加行动,届时埋伏在上海郊外实施偷袭起到声东击西的效果。

    至于雷蒙,张景文为了安全起见拜托他坐镇后方大本营处理会务,一来可以加快治愈张耀武的伤势,其二他也着实不忍心女儿张樱雪过多的接触社团的事务,毕竟她还涉世未深经验不足的很。

    其实张景文大有联系“众神殿”这一后援的打算。不过不知为何,几次接触下来发现,魔君的“众神殿”此刻正处于群龙无首的阶段,两名主事的会长先后失去踪迹。现在代为管理帮务的副会长霍屈斌,所执行的方针则是保守的“见机行事”,这一模棱两可的回覆着实令张景文大感头痛,只好放弃了求助外援的打算,布置起“单刀赴会”这样一出成功率低的可怜的行动。

    回到上海后的张景文并没有莽撞的前往指定地点:上海饭店306号房。而是租下了一间石库门的房子暂且安身,同时准备起夜访万俊与周程的探底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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