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安若
在屋外一片大雨声中、家人边听着老歌边闲聊中，我把自己回乡见到以及听到的串联在一起写成故事，写写那个嫁给瞎子的女人。
1.
昨天遇到一位以前认识的村里人，只见她满头银发、精神矍铄，拉着她的瞎子丈夫走在路上，一副闲散的安然。从她平静的脸上，绝看不出她曾经历的那些沧桑。
时光拉回到几十年前，在一个小村庄，有一位姑娘，人称秀姑，生得人高马大，面相俊俏。到了婚嫁年龄，她爹上赶着要把她许人。
从小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虽干活卖力，她爹仍嫌她白吃家里这么多年粮。
当地媒婆给秀姑说了一门亲事，男方与秀姑家隔了好几个乡。媒婆说男方是一介文人，以前在村里还当过一段时间干部，就是矮了点，人挺不错的。
她爹一听同意了，择日媒婆就带着男方来提亲。男子上门，嘴里热情打过招呼后，找一张椅子坐下，拿起一张报纸摊开在眼前，安静看了起来。
秀姑她爹及家里人一看，嗯，果真是文化之人，一来就看报。身高一米六左右，也不算太矮，可以接受，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就这样，在媒妁之言、父母拍板下，秀姑未来的命运被注定。
2.
披上嫁衣，嫁给那个文化人，从此远离那个嫌弃她的家，秀姑一门心思想跟那个男人过日子。
嫁到男方家后，秀姑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丈夫眼睛不好使。那是他家的遗传疾病，他的老妈也是瞎的。
她丈夫小时候眼睛还好，得以念完中学，再凭着一点文化当了村干部，可随着年龄增长，视力退化得越来越严重，村干部也不能当了。
提亲那天他看报纸就是装样子的，其实根本看不清字，没想到骗过了女方家。好歹他一张嘴挺能说，秀姑也不愿再回娘家，不管自己丈夫是不是残疾，她也认定他了。
从小在劳作中锻炼出来的秀姑是干农活一把好手，嫁人后里里外外收拾清楚，还每天下田劳作挣工分，照顾自己男人，还要照顾男人的妈。
第二年，秀姑生下一个女儿，从此她肩上的担子更重，凭着女性的坚韧，她挑起全家的重担。
瞎子在自己家里还能摸得到一点活，凭着感觉做饭、抱娃等，出门后就抓瞎了，带去田地里拔草只能靠感觉用手摸。
3.
一次脚踩空，不小心滚入河中，自己瞎抓又爬不起来，咕嘟咕嘟喝了好多水，等别人发觉时已经快没气了。
幸好，当时有位做过赤脚医生的村民有经验，经过心肺复苏、人工呼吸，终于把他从死亡线上拽回。
秀姑精心照料，瞎子很快恢复，从此出门秀姑就与丈夫形影不离。
过了几年，当初集体干活的土地都承包到户，不用每天固定去挣工分。
可几亩地一个人干下来，一年到头累得半死，碰到年景不好交完余粮还不够自己家吃的。
看来光靠种地不行，得发展副业。
4.
俗话说：要想富，多养猪。
秀姑琢磨着，丈夫虽眼瞎，可弄弄猪食还是可以的，自己力气大，只要每天喂饱猪，猪就蹭蹭蹭地自动长，到时卖卖猪肉，丈夫算术不错，收入应该不差。
说干就干，秀姑用家里仅有的钱买了十多只猪仔，起早贪黑。丈夫帮忙剁猪草，混合猪食，她去一趟趟喂猪、割猪草，看着猪一天天长大，喜悦映在脸上。
终于到了猪出栏的日子，秀姑专门请个人过来杀了一头猪，用板车拉着走街串巷去卖。
丈夫跟在身边，专门算钱。到底是当过村干部的，心算能力很强，秤好肉的重量，就能报出价格。
秀姑会吆喝，嘴也甜，招揽得乡里乡亲很多来买。
从早晨到晚上，从这乡走到那乡，上百里路走下来，腿都快抬不动。
可看着一车肉卖得所剩无几，算了算，这比种田收入好多了，喜悦还是压过了疲劳，第二天又精神抖擞地拉着猪肉出门。
等这一栏猪卖完，尝到甜头的秀姑用赚来的钱买了更多猪仔，希望钱如滚雪球般越赚越多。
但苦难的人生总是不尽如意，老天仿佛还嫌她受的苦不够多。
5.
一场猪瘟，让她和丈夫几个月的辛苦打了水漂，两人差点崩溃。
秀姑骨子里的坚韧又一次支撑了这个家，她擦干眼泪，厚着脸问亲戚们一家家借钱，再一次买了十多头猪仔，从头开始。
她也开始学一些科学养殖技术，管理好猪仔们的健康。
就这样辛苦半年后，养猪业有了起色，不仅还完了欠债，还有结余。
靠着这股永不认输的劲，秀姑把养猪业干得风生水起，成了远近闻名的养猪专业户。
瞎子丈夫也因为每天的心算锻炼，脑子越用越活，还在乡里举办的心算比赛中得了第一名，这下名气更大了。
期间秀姑又生了一个女儿，女儿两岁时有次突发高烧，她让大女儿照顾好爹，自己半夜抱着女儿去看病。
在医院白天黑夜守护两天，还要来回奔跑喂猪，累得她自己都快瘫倒，还好小女儿及时医治后无碍。
就这样辛苦把女儿们拉扯大，培养念书并先后嫁人。姑爷们都很靠谱，逢年过节少不了送一堆礼来，老两口很欣慰。
6.
后来政府有规定，猪要运往专门的屠宰场宰杀，并经过检疫。
秀姑就把猪拉去宰完后，再拉到镇上，镇上专门有卖猪肉的点，不再像以前走街串巷那样辛苦。
因为口碑好，买的人很多。瞎子丈夫还是跟以前一样，寸步不离帮着算账。
自从电子秤出来后，再也不需要瞎子心算了，但秀姑照样每天把他带到镇上，陪在自己身边。
回家后串门或去哪里，秀姑总是牵着丈夫的手，带着他走。
就这样几十年过去了，秀姑和他的瞎子丈夫养猪、卖猪肉，一路走到白头。
也许因为内心乐观强大，再次在乡间路上见到的秀姑，脸上并没有很多老人那种岁月沧桑的痕迹，依然展露着灿烂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