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有一个喜欢的男生。
他有一个比较奇怪的姓氏,姓“要”。
我和他当过一年的同学,是在初三那年。
我记得刚进班时,因为学号比较靠前莫名其妙被选中当了课代表,当然,课代表的一大职责就是收发作业。
开学前一天说巧不巧我正好发烧,在家输了两天液才去学校报的到。然后来的第一天,政治老师就送来一沓厚厚的试卷让我发下去。
是个头疼的问题,因为一个人都不认得。
好在讲台上有座位表,那就一个一个对照。我这人性格很内向,不好意思叫别人帮忙发,然后就一直自己一个人傻呵呵的在教室里瞎转着。
我看到他的试卷时觉得这名字写的不怎么样,不知道是我确实眼瞎了还是字太烂了,我把“要”看成了“贾”。
我站在他同桌的同桌(三人一排)的旁边问:“贾某某是谁啊?”,那个男生笑了下,说:“给我吧。”我没懂他为啥笑。
后来我又一次发作业,仍然是问那个男生:“贾某某坐在哪?”,我还是没记住他的座位,在我脑袋里,他的名字和他的脸还没有匹配成功。
仍然是尴尬的一笑,那个男生并没有告诉我:“那不念贾,那念要。”
我第一次见要,他在我旁边的过道墩地,从前往后。我看见他首先想的是:“为什么他可以不穿校服?”他确实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因为全班好像只有他没有穿校服,更纳闷的事,老师不说他。
后来在老师的几次点名之后,我终于知道原来他不姓“贾”,而是姓“要”。
(二)
我一开始真的没喜欢他的。
我喜欢他是在某一次他对我笑的时候开始的,因为他笑起来你也会不自觉的跟着笑起来。
开学几天后,因为作业总是收不齐,政治老师便分了小组,选了组长,组长负责收齐作业,标记好谁没交然后再交给课代表。
又是一个碰巧,他刚好是那组的政治组长。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第一次去他们组拿作业时,我以为他旁边那个女生是组长。结果就是我一直盯着那个女生看,想着要不要开口让她交下作业时,她旁边那个男生递过来一沓作业。
我马上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认错人了,瞟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的接过作业,走了……
第二天老师值大班,不用收作业。我需要在班里喊一声:“今天的作业不用交了。”,可能是从没在班里公开发过言,我声音怎么也大不起来,勉强教室里的人能听清楚了,可他偏偏没听见。
我准备第一节课的东西时,他从教室那边走过来,是笑着走过来,然后又笑着问我:“今天作业收吗?”
“不收的,不收。”
“不早说,白收了,怪麻烦的。”他还是笑着说的。
我记得那一次我也笑了。
可能就是从那个笑开始,我才慢慢发现,他真的挺爱笑的,而且笑起来很好看。
我第三次去收作业时,因为知道他是组长,所以直接从窗户边走过去,站在了他旁边,他在补作业,压根没看见我。
“咳。”我装模作样地咳嗽的一声,“那个,把作业交一下呗。”
“怎么又是你啊?”他仍旧是笑着说出来的。“我这还没排整齐呢”,他说着拿出那沓作业。
“……”确实挺乱。
“没事,你给我吧。”
就这样,我们也算说过几句话了。
在我印象里,从那以后,我每次看到他,他好像都是笑着的。
(三)
我是一个体育渣渣,渣到沫的那种。
因为那时候是初三,还是要面临体考,学校在初三这一年魔鬼训练。
我们第一次测跳远,是男女分开测。
我到现在都很纳闷,为什么是一个女生给全体男生测,一个男生给全体女生测,这难道不让人觉得尴尬吗…?
但还是这样做了。
要在女生测试点旁边蹲着,手里拿着花名册和笔。我当时真是尴尬啊,排着队时就紧张,紧张,还是紧张……
一是因为他,二是因为自己跳远真的垃圾。
果然我没让自己失望。
轮到我的时候,我猜那时候的我一定强装自己是个盲人,眼里自动忽略要,只是盯着前方。
我纵身一跃,跳出了一个连体育老师当场都“吆喝”了一声的成绩。
“一米三六。”
应该没谁比我更近了。
“跳的挺远啊。”体育老师在后边戏谑了句。
我吓得没敢往后看,不是害怕体育老师,是怕他,怕他也笑我。现在想起来,还是恨不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来我发现,他跳远是真的厉害。上学期快期末时,我们练跳垫子。我一个个费劲巴力地跳过去去,笨得像个丑小鸭,这家伙在旁边一跳感觉都两米四了……
我直接目瞪口呆。
(四)
当然,不只是跳远不行。体育渣渣,就是啥都不行。
跑步也是一大难题。
初三第一次测八百,我跑完后鼻子疼的冲血,腿根本站不起来。像这样如果拼劲我的全部力气,还是只能拿三分,离满分差两分。
在一个竞争压力非常大的地方,学校的要求是,体考必须全满。
我那时从没渴求过满分,唯一的想法是跑到四分。
第一次跑操,我们跑了一圈,后来加到两圈(不在操场,是围着建筑跑)。
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跑两圈时跑完一圈,我的腿就很沉重了,我不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我记得班主任一直喊着“加油”、“坚持”,我一直在脑子里重复这两个词。
停下来的瞬间,我差点跪下去,因为腿真没劲了,没有夸张。
所以我特别特别不想跑步,以至于每次大课间一打铃,哨声一吹起,我心里都会“咯噔”一下,像吓了一跳似的;体测前一天躺床上就一直想着明天体测,边想边焦虑……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期待跑步了,是因为他突然开始在队外跑,而且跑的位置正好在我旁边(前后不定)。
一开始他是个半假体委,后来成了真正的体委。
我总觉着,看着他在前面跑,或者在我旁边跑,我就有劲继续坚持下去了。
后来教学楼前面的场地修建,我们去了操场跑圈,那时候已经加到了五圈。400米的操场,五圈下来,一开始会掉队很多人。
我记得最深的一次是我们被罚了,跑到最后一圈该回去时又被加了一圈,所有人都很累了。
他在前面领着,跑道上有一个掉对的人正在中央慢慢走着。他赶紧跑过去,说了句:“同学,你去里道跑吧,别挡着他们。”
他们,指的是我们。
那应该是我觉得离他最近的一次了。
(五)
他真的是个很温柔很善良很好的人。
因为疫情的原因,五月份开学后我们一个班被分成了两个班。单号一班,双号一班。
我们正好分开了。
我那时候想,这也好,再也不怕上课被提问、被骂时候丢人了,因为在乎的那个人不在这里。
我终于能安心备考了。
但是两个班收作业太麻烦,政治老师又指认了单号班一个人收作业。
对,就是他。
开学后,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政治老师的办公室在哪吗?”
“不…不知道。”
“那你明天咋交作业?”
我正想着怎么跟他描述老师办公室位置时,听见他说:“你带我去啊。”
……
“行。”
我们送完作业回来的时候,他问我:“老师为啥不都让你收作业?”他笑着问的。
我一时尴尬,不知道怎么说,索性没说。
“怕耽误你学习。”他笑的很张扬了。
我没说话,却莫名伤感,我其实挺像说:“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只在乎学习和成绩的人,谁…天生不爱玩呢…?”
过了大概不到一月,疫情没那么严重了,我们合并了教室,搬回了原来的教学楼。
以前没想过原班级有多好,可真当从初二楼抱着一大摞一大摞的书艰难地运到初三楼后,看着班里熟悉的面孔,才觉得真有点搬回“家”的意思。
那时候很接近中考了,接下来就是模考。我们每天的作业就是去一套套模拟卷,每天晚上都会涂卡。
我记得第一件事是发卡的时候。
搬回原教室后,要还是坐在上学期的位置,进门第一个。
英语老师进来首先是把卡给他,然后他发下去。
我当时坐第一排,他在前一列站着数卡的时候,我就“坐立不安”了。
然后,他过来时要么假装正写作业不看他,要么一本正经看着他数卡,再郑重其事地接过……
有一次我没有装,作业真的多,我也一直低着头写作业。他把卡放到我桌上,我抬头看见了一张单个的放在一边,其余一小堆放在另一边。
免去了我留自己卡的时间。
我一下子想起之前发作业被人拿作业砸到脑袋的事,同样都是发东西,差别咋这大…
我发作业时心里是真矛盾。
我从他那一列开始,因为人没几个,需要数一下卷子。要命啊…这人竟然跟我一样,愣是一本正经看着别人数卷子。我从没去看过他,眼睛看着他后面,假装在数有几个人。
所以后来索性从另一边开始发了,到他那一列卷子一撂下便赶紧溜了。
但是慢慢的我们开始做文综卷,卷子很长,按人头算的,不多不少,发的时候要一张张数,不能再传了。
我拿着一大摞长长的卷子走到他那,准备数的时候,他说:“我发吧。”
我当时心里真的是感激涕零,不是因为别的,因为这么长的卷子我发起来很麻烦,可能因为笨,半天数不好一列。但他发的特别快,他把卷子用种特殊的方式撂在胳膊上,数的时候就像数钱一样。
我又是直接目瞪口呆。
这活儿果然还是适合他干。
(六)
有一个辅导课(可以出教室问老师,也可以问同学),他突然走过来,在我面前那个凳子上坐下,背倚着讲台。我看他一眼,虽然有口罩,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在笑,因为眼睛是弯的。
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想赶紧起来去个别处……
“我能不能看看你物理卷子啊?”他开口。
“哪张?”
“浮力大题的那张。”
“行。”
“谢谢。”
“没事。”
第二天他又来了。
这次是借的化学卷子。
不知道哪天他又来了。
“为什么这个题是并联?”他问我。
我那时候脑子是一片短路,看看图记起这是课本上的。
“等一下啊,我记得这是课本上的,我找找。”我手忙脚乱地翻出课本,指给他。
“但是把开关关了,指示灯不就不亮了吗?不应该串联吗?”
“不…不是,指示灯和它是两回事,他们不矛盾。”我心里骂了自己千百遍,说的什么玩意儿…
“你等会儿,我去找个东西。”他往后面看去。
“……?”
过一会儿他回来了,“你跟我过来。”他说。
“咋啦…?”我一脸懵还是跟了过去,跟过去就后悔了。
我没想到,他竟然找了个充电器给我演示…?!
我看他把指示灯的开关关上,指示灯灭了,“你看,开关关了,他不就不亮了吗?这不是串联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说指示灯虽然关了,但是仍然能充电。
支吾了半天也没说个明白…
“傻啊你,你家充电器把指示灯灭了就不充电了?”旁边一个男同学跟他说。
“对,指示灯灭了但还能充电,他们没关系,所以并联。”我赶紧顺着那位同学的话说下去。
“对,也是啊。”他又笑着说。
“傻X。”那个男同学笑他。
“你不傻,切。”要说。
我不知怎么的,平常一直不喜欢那个男同学,他在这么说,又更生气了。“就是,说的跟你多厉害似的。”我怼了那个男同学一句。
“你不傻,我豪哥最帅。”那个男同学又嘿嘿一笑。
然后,我又尴尬了,异常尴尬。
“那我先走了…?”我试探着问。
“嗯,谢谢。”
“没事。”
接着我便在挤满了书箱的过道中间走过去,左摆右晃…
(七)
后来,我们中考了。
第一天考完了语文,理综和文综。
晚上回来我就一直肚子痛。
晚自习复习明天的内容,做着数学题却又做不下去,捂着肚子。
班主任看出我异常了,问我,知道我肚子疼后在班里问了声:“谁有治肚子痛的药啊?”
“老师,治腹泻的可以吗?”
“……”我又不是腹泻。
“来,拿来一片,XX(我的名字)肚子疼。”班主任向那个同学招手。
“……???”
那个药挺丑的,大概是我见过最丑的颗粒,沏完后杯子都染成红的了…但还是忍着喝了…
……当然也不管用。但睡了一觉变好了。
上午考数学,下午英语。考完英语,我们就彻底毕业了。
同学们都在收拾着自己的书往宿舍里搬,清理着多到到最后都没做完的模拟卷。教室一下子空了。
上铺有东西落在教室里,我跟着回去拿,看见他和另外几个男生收拾着教室。
我拿完东西走出来时他正好过来,然后冲我打了个响指。
“你肚子还疼吗?”他问。
我没想到他问我这个,但还是特别淡定地说:“不疼了,已经不疼了。”
“嗯。”他点点头。
我赶紧从旁边走开了,没多说一句话。
后来拍了一张毕业照,发了身份证,我没再看他一眼,我们都走了,彻底再见了。
(八)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他会不会也喜欢我呢。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不向班里别的学霸借卷子,为什么不向别的学霸问题,为什么问我肚子疼不疼?
放假后,我一直犹豫加不加他QQ,犹豫到最后还是没敢加。我也一直等着他会不会加上我,毕竟都在一个群里,翻翻总能看到吧。
可是,并没有。
我给自己的理由是:可能因为你脾气比较好,所以才问你题,借你卷子。至于为什么问你肚子还疼不疼,想什么呢,好歹同学一场,难道还因为性别有分,不能互相关心关心?
但我到还希望真不是。
毕业后那个暑假我去了一个饮品店,里面有一面墙,专门挂满了卡片,我看了几张,大都是情侣的。
我挑了个金色的笔,也写了一张:“要,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的,一定。好好保重。”
我记得我偶尔玩石头的时候,会用一些碎的石灰石在红砖上写他的名字,或者说,我在地上用石头乱画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写他的名字。
这个习惯后来慢慢改了。
但是在学校里,看到体育生时又不自觉地想起他。
“他跳远那么厉害,要是也能来我们学校当特长生就好了,起码真的,或许能再见面。”我常常想。
我小学的时候就喜欢过一个人,大概三年,直到毕业。虽然那时候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屁孩,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确实有一份很单纯的感情:我觉得这个小男孩挺好的,我们能一起玩就好了,我们分班的时候不会分开就好了……
在我初中最后一年,我遇见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我们能再见面就好了,我能有勇气说出来就好了,他也喜欢我就好了……
他现在也不知道,还有个女同学这么喜欢他。
我经常想,什么时候有勇气说呢,一直没有。
但是心里又一直有个执念:一定会再见面,一定。
但愿吧,希望吧,如果真能再见,我一定一眼就认出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