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有黄沙,有黄埔,也有黄沙埔。我可能是第一个发现这个无聊玄机之人。
从化区城区的东北方向约十里处,有一条两三百人的小自然村。她就藏在石海桥北的荔枝林背后,全称温泉镇石海村黄沙埔队(社),简称黄沙埔。
黄沙埔与我的缘分,还得从蜿蜒流淌的小海河说起。黄沙埔在上游,我大陂村在下游,两者都处于小海河流向的右侧,直线距离不足两千米。两村之间,直接陆路相通,无需过河或过桥。
上小学的那些年,立秋过后,我们常去小海河捡石螺。我也曾好几次光着膀子,跟随小伙伴们来到黄沙埔。上中学以后,我便没有去捡石螺了。我曾梦到过当年在黄沙埔捡石螺、捡河蚌的丰收场景,也曾几次想要故地重游,可终究没能成行。
直到上周末,阖家前往石海村枫洞社的堂姐夫家喝酒,才又勾起了我的冲动。午后,趁着亲人们在打牌娱乐以及吃点心的时间,我孤身向北跨过石海桥,进入黄六路,前往黄沙埔探秋、怀旧去了。
黄六路,是从城富有特色的一条村道。它以石海桥旧桥以及六潭村(社)作为起点和终点,全长仅千余米。黄沙埔,恰处于该路的黄金分割点。踏入黄六路,犹如进入《桃花源记》中描述的秘境:沿着小海河畔前行,穿越一片百岁荔枝林。林尽处,路两旁各矗立一株老树,树干之间有小口有强光,又如一扇时空之门。追光前行,路依然狭窄,只能通一辆车。复行数百步,豁然开朗。眼前的一切,彷如陶渊明所述:“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一别多年,黄沙埔竟变成让人惊艳的鱼米之乡了。进村的路上,右边多了一个小鱼塘,左边则因势利导建成了一个水产养殖场。这是一个利用灌溉渠改造而来的养殖场,长达两百余米,宽却仅有四五米,深度未知。整体呈现出一个规则的超长长方体水池,倒是与电影《阿甘正传》里林肯纪念堂前的那个著名的反思池有点神似呢。
池子里全是流动的活水,阳光照耀下,黑点密集,鱼头涌动。我忍不住跟养殖场一位美女攀谈起来,才知道池里除了有罗非鱼、鲩鱼,还有叉尾鱼。她笑着问我是不是买鱼,我摇了摇头,笑着往前走。
登上最高的那段田埂路,惠风和畅,鱼池尽在我的右旁,左旁则是一片黄绿。远远望去,除了秋季稻的金黄色,更多的是一片绿色。这片绿里,不仅有高低错落的荔枝树和菜地,还有一大片的香蕉林呢!香蕉林一直延绵至塘畔,与塘基上种植的蔬菜一起,为鱼池平添更多绿意,颇有点“桑基鱼塘”那种智慧了。
田埂路尽头,就是黄沙埔的围面大路——黄沙埔街。宽阔的村街自西向东蜿蜒伸展,长达三四百米。西边称为黄沙埔社社头,东边称为社尾。秋光无限好,我漫步于社头赏花,惊扰了村民杨婆婆。杨婆婆年约七十,正独坐儿子家中看电视呢!见有陌生人进村,她还主动与我聊了起来。原来,她是从十公里外的龙新村嫁过来的,这里除了她夫家的李姓,还有郑姓、钟姓,全部都是客家人!
我登上她家楼顶,尽情欣赏这一片属于客家村的秋色。这片秋色里,最大的特色便是山和水。最远处,撞入眼帘的依然是大名鼎鼎的双凤山,然后是村正前方的黑山——“鲤鱼头”。剩下的便是杨婆婆给我介绍的,村右前方的“对面山”以及村左前方的“石篱仔”(以多石著称)。当然,村后还有不知名的后山,据说山上也是布满巨石。在这五座山的包围圈里,又有小海河、东灌渠、百米鱼池等四条水,梅花间竹般滋润着居中的黄沙埔。
五座山四条水之中,又以黄沙埔社社尾的“石篱仔”、小海河、东灌渠这三者,关系最为密切,布局最为玄妙。从前我便是在社尾这里捡石螺:这里,小海河河底小石头很多,自古以来盛产石螺;河心有几块巨石,巨石旁边是一处深水潭,潭畔遍布竹林以及水翁树。深潭上空横卧着那座著名的从化东灌渠。东灌渠越过河面,继续沿着“石篱仔”的山脚蜿蜒,并伴着小海河一起向南流去,最终都流过我的家乡大陂村呢!
黄沙埔社尾,处处是动人的秋色。秋林映着落日,村民独钓深潭。屋前屋后的荔枝林里,家家户户圈养着一批走地鸡。秋风过处,竹林岸疏影横斜,水声无处不在,鸡鸣无处不在。以至于,我竟想起了宋代诗人谢枋得那一首:“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
我想,这里的兄弟不必害怕我前来问津吧。我只是爱秋天,也爱到处去探秋罢了。缘分只差一点点呀,我无缘前来黄沙埔探亲,只能前来探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