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忙碌着,即使是在这温暖的午后,我也没有闲暇的时间像此时一样享受着初冬的阳光。我想快速地穿过这喧嚣的地段——街道两旁的叫声音使人烦躁,沿街乞讨的人年复一年的出现在这里,各类小吃车散发各式油腻的味道。我不由加快脚步。
没有目的地走到一个巷口,地面已不再平坦,巷子里孩子们在嬉戏打闹,笑声如风铃般清澈悦耳。巷子口是一家中医药房,招牌已经旧得泛黄,但仍旧散发出阵阵药香的味道。药房对面是一家很小的乐器坊。门面小到摆放几架古筝就可以填满似的,但它却拥有各类乐器。招牌也是经历了沧桑的样子,店面的名字也毫不出众,我被门口摆放的几架尤克里里吸引住,便朝它走去。店里传来电脑发出的声音,我轻轻的叫了一声没人理睬,我往里走,发现老板悠闲的躺在摇椅上,像是睡着了,电脑里放着早就过时了的电视剧。老板的睫毛被阳光照得微微闪动,听到我的脚步声后才突然惊醒。我抱歉的向他问了好几架尤克里里的价钱,他开始变得不耐烦,我倒识趣的住口了,我在一旁摆弄店里的小乐器,他在他的椅子上抓着他油腻的头,嘴里念念有词,“标点”也从他的龅牙间跳动出来。他顺手拿了一块纸巾旁若无人的擦着鼻涕,把纸巾仍在店外后看了看手,又在裤子上蹭了蹭。我便没有呆下去的兴致,转身走出店门。
恍惚间我的肩膀与一硬物猛烈碰撞,一阵疼痛。反应过来才发现是一位背着吉他匆匆往乐器店里赶的男人,他面色憔悴,眼神毫无生气,下巴的胡渣肆无忌惮的参差着,嘴边还残留的面包屑。他歉意的瞅了我一眼便提着一个汉堡往店里走。我的心瞬间如水结冰一般冻结起来,全身却从脚底冲上一股热气,脸上早已滚烫,眼眶被充斥。
我躲在中药店的旁边偷偷的望着对面。老板接过男人手上的汉堡毫不顾忌的啃起来,鸡肉卡在门牙上他用手抠出来又继续嚼。男人似乎习以为常,便不以为然的在一旁打开吉他盒,开始调试音调,脸上仍旧面无表情。过了片刻,他便起身走了。我忐忑的跟在他背后,望着稍稍佝偻的背,瘦得连身上的棒球服都显得空空的,那双运动鞋他至今都还在穿。他往公园的方向走了过去,没有回头。
我又走到刚才走过的闹市,然而此时我已无暇顾及周遭的杂音。一阵风灌进了我的碎花裙里,我拉紧外套,怅然若失。五年了,他说他是一个追梦者,他只能够拥有孤独,他要浪迹远方,直到找到归宿的那天再与我并肩走。我曾问他他想去的地方,他不爱北京不去上海,他要去一个如故乡一样在初冬时有明媚阳光的城市。那个夏日的如此时一样的午后,他拥着我时身上的香烟的味道,他背着吉他背朝着我走远的模样又如昨日从现般浮现出来。我曾怨恨他,认为他所谓的孤独是自私的是可耻的,可是当我回归所谓现实四处碰壁后,才明白他的孤独其实是对这种为了生计做自己讨厌的生活状态感到不满和厌恶。于是我也背上行装,追寻他的步伐。他是造梦者,我才是孤独的追梦者。
他走到公园的中心位置,摆弄着音响设备,架上吉他试音后,便开始了他的演出。我在人群外望着他,他的头发剪短了,眼睛里多了一些安稳与自由,他的手也已经老茧纵横。嗓子也越来越沧桑,不知是抽烟的缘故还是唱歌的原因。
斑马 斑马 你不要睡着了
我只是匆忙的旅人啊
斑马 斑马 你睡吧睡吧
我要卖掉我的房子 浪迹天涯
……
行人掌声后往他的吉他盒里扔完零钱便匆匆地走了,他没有说谢谢,低头调弦。
我穿过人群站在他面前,脱掉头上的帽子,即便他在我面前,我却看不清他的眼睛,我胡乱擦干眼睛,才看清他正木纳的看着我,不知是惊喜还是惆怅。他只拿起那把老吉它,弹起我爱听的《故乡》 :
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
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
在这初冬的街头,阳光格外明亮温暖,我穿着带花的裙子,与我心爱的人泪眼相望。
旁人一定不懂得歌唱者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