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项目总监,拼搏了这么多年,在上海有房有车,可我觉得远远不够,我不断地迫使自己赚更多的钱,来满足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01
四川省,一座大山里,有个小山村。
从远处看,这些房屋像形色相似,却不尽相同的积木,散布在一张绿茸茸的地毯上。
我和我的家人就住在一块小积木里。确切地说,全部村民都分布在一个个积木里。
山村里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并不向往,但我不一样。
山村里一条火车道,每天下午两点会有一趟火车从村子经过,它的存在像是给一池潭水里注入的一股活水,让我们看到了和这个村子不一样的人。
我对火车很感兴趣,也对火车上的人十分好奇。我每天放学后,就去火车道上玩,脚踩在轨枕上,轨枕被磨得光滑,偶尔还会失去平衡,不小心滑下来,踢到枕木下面的碎石子,磕的脚生疼。有时候我会趴下去,把耳朵贴着钢轨,用手指尖弹一下,发出咣,咣的清亮声响。
一天,我在离铁轨不远处等待火车经过,我喜欢看火车驶过时车窗里的人,我想看看他们在火车上干什么,或者只是想看他们陌生的脸。
嘟..呜..嘟..呜..同时伴有金属敲打钢轨的声音,一种混合的杂音传入我的耳朵,我知道火车就要来了。
我直直地望着火车驶来的方向,它来了,像一个驰骋战场的将军般威风凛凛。我死死地盯住一个窗口,没有一个明确目标,看太多的话,反而哪个都看不清楚。
天气闷热,一个窗口被完全拉开了车窗,我盯着它。靠窗的是一位年轻人,二十几岁的样子,看侧脸面容俊朗,他穿了件条纹衬衫,正伏在桌子上写什么,我被他的气质完全吸引。年轻人的对面是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头顶的浓密黑发已渐渐弃他而去,剩下稀疏的一小撮勉强盖住头皮,他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眼睛并不在看一个确定的地方,感觉他忧心忡忡。
铛..铛..极其有规律的节奏仍在继续,火车声逐渐远去,飘荡在大山的山谷中。火车带着火车上的人,离开了。
每天我都来看火车,我和村子里的人不一样,我想去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和我们一样,白天早早去耕地播种,回到家就要做饭洗衣,晚上天黑以后,谁都不再出门,把门锁好,关灯睡觉。
我想知道那个年轻人在写什么,我也在猜测那个中年人为什么闷闷不乐.
渐渐地,天气转凉。秋风四起,前些日子还枝头深绿的树叶脱了面具,还原成了苍黄颜色,树叶老了,老到一定程度就把不住树干了,树叶坠落,落到路上,沟里。风一吹,有的一跳一跳,有的被刚吹起离开地面,再回着旋飘下来。我喜欢把两只脚踩在树叶堆里,走起路来欻欻直响。
我还会在铁轨不远处等着火车来,盯着一个固定的窗口,再目送它离开。
一天,我还是这样,突然我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个熟悉的窗口,竟看到了熟悉的侧影,就是那个伏在桌子上的年轻人,我像是遇到了老熟人,这回他穿的尼龙外套,一条围巾挂在脖子上,还是那样的气质。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对着火车发了一声喊:“喂,能和我说说山外面的样子吗!”
他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该如何回答我的问题。
火车一驶而过,我转过身,朝家里走去。
过了两个月,他居然又出现了。他一直在眺望我上次所在的位置,眼神紧张慌忙,生怕错过什么。我用力挥动着手臂,嘿,他看见了我,也大声回应道:“这是你上次问题的答案。”随即顺着车窗他扔下了一个袋子,他很用力,袋子在土路上翻了个滚儿,停下了。
我像是得到了一个新年大礼包一样,跑到袋子跟前,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它,是两本书和一封信,书是《平凡的世界》的上部和下部,我把它暂时丢在一边,开始欣喜地撕下信头,仔细读了起来,有些字我是不认识的,但是大体意思能看懂,大概就是说,好好看看那本书,外面的世界很大,有机会一定要出来看看,坐着火车去,还说了,他在读大学,那个城市有海。
我很兴奋,回家和母亲说:“我要去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母亲正在用水冲洗着芹菜,然后用手熟练地揪去芹菜叶,打算晚上用它腌咸菜,“看什么看,小孩子家家,外面哪里有家里好,好好念你的书,识得几个字就可以了,再过几年,就和你爸一起种地。”
“哦”,我知道,没有人能明白我,理解我。
我搬了把小板凳,在墙头下看那本平凡的世界。
一直到太阳落山,母亲喊我吃饭,我才不舍地把书放下,我已经完全被少安少平的经历吸引,我想成为少平,但我现在是少安。
自此之后它成为了我的枕边书,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
我很想和那个赠与我书的年轻人道一声感谢,谢谢他让我知道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我很内向,不爱说话。从小到大,身边的小伙伴都不爱和我玩。所以,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水沟上,两条腿垂下去,晃荡着。
-02
我十五岁的时候,决定离家出走。并不是家人对我不好,也不是和家里闹了别扭,只是年少轻狂,自以为走出去了,就是天高任我飞。我已经计划了好久,我把父亲母亲给我上学带的钱都攒着不花,压岁钱也是。
终于,在我给家里留了一封信后,我背着一个布兜,里面装着书,装着细细碎碎的零钱和硬币,还有母亲为我做的几身衣服。
我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出大山,我先去了比较富裕的村子,我想,那里说不定有拖拉机可以带我走出大山。
我可以想象父亲母亲看到信时的惊讶和不敢相信,但我必须这么做,不然我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在那时,熊熊烈火像是在灼烧我的心,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当我走到隔壁的隔壁村时,听到了一段对话。
“听说岭水村的老高家的儿子,离家出走了!现在正火急火燎地拜托这几个村的人帮忙留意呢。”
“是吗,现在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咱们也四处看看,帮忙找找。”
“走,走,咱俩去村口那看看。”
我听了赶紧猫在了稻草堆后面,也自责,也不忍心,希望父亲母亲不要再找了,我不会回去的,我铁了心。
傍晚擦黑时,我看到一辆拖拉机要出村,我赶紧把他拦了下来,恳求他带我一程。他是个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青年人,眉毛黑且浓,问我,“这么晚,不回家要出去干什么,”“哥,我真的想出去,您就行行好,带我一程吧,我这有钱,我可以给你的。”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这个朴实善良的青年人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并且没有收取任何费用。我在一个火车站点跳下了拖拉机,和他告别。
我在这里等待着火车,火车道旁有一个小屋,我跑进去取暖。
天边开始泛白,太阳被慢慢托起来,天亮了。
又传来了熟悉的火车鸣笛声,我跑出去,踏上了火车的台阶。
火车上的人很少,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我和那个身穿条纹衬衫的年轻人一样,和少平一样,坐着火车,去到外面的世界。对新世界,我很期待,也有点害怕,最多的是兴奋。
-03
我随着火车来到了厦门,这个风景如画的城市。我像一个从未见过世界的孩子,眼睛所到之处尽是新鲜。
我没钱吃饭,被一家海鲜市场店的老板收留,店就在海边,来来往往是旅游的伴侣,或是结团而来,穿的光鲜艳丽,觉得他们身上总有一股香气。
老板五大三粗,说起话来像是在骂人,他很爱发脾气,只对我们这些干活的小工,对他老婆百依百顺,谄媚的眼角要翘到天去。而训斥我们的时候,吹胡子瞪眼,面部肌肉高频率地抽动着,和店外的蓝天白云,大海沙滩的美景毫无关系。
不是饭点的时候,我被老板安排到一个装着大量海鲜的仓库里扒小龙虾,和我一起的还有四个人,我们每天都坐在地上,面前永远是一盆盆满满的小龙虾。手指已经红肿,碰一下都是硬的。可大家还是忍着针扎般的疼痛,仍在高速地进行中,大家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到饭点的时候,我们就出来端盘子招呼客人,对于我来说,相比于仓库里的枯燥乏累,这简直就是休息。我还可以见识到那些男人女人的举止言行,穿衣打扮,甚至他们的一个简单的擦嘴动作,我都觉得透着高雅的气息。
我的腿跑着,我的手占着,我的耳朵听着,我的脸笑着。
那天,我刚从仓库出来,站起来走路晃晃悠悠,接过厨房窗口的菜品,准备上菜。眼前间接性一黑,向左微倾,单手端着一盘红烧鲈鱼,就不偏不倚正扣在一位优雅女士的海滩纱裙上,女士条件反射般弹跳起来,那条鱼扑扑楞楞地从纱裙上滑了下来,吧唧一下砸在地上,随即听到一声清脆的盘子破裂的声音。
当时我脑子嗡的一下,眼前更黑了。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那位女士一改优雅姿态,变身一个泼妇骂街的架势,“你没长眼睛啊,你一个社会底层的小喽啰,知道我这一件裙子多少钱吗!就算你知道,你的工资恐怕一年也还不起吧,诶呦,气死我了,”“优雅”女士劈头盖脸把我一顿批,一边在用手扇动空气为自己降温。
老板闻声出来,一脸堆笑地对怒气冲天的女顾客赔礼道歉,我立马清醒了,在旁边得得嗖嗖地站着。
谁知那个女人得理不饶人,非要我把地上的鱼汁舔干净,要不就让我赔她裙子,老板看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劲儿地扯着我的衣服,冲我使眼色。他怕女士砸了生意。
我在得知裙子的价钱后,我理智地选择了舔鱼汁这个简单易操作的选项,虽然有失自尊,但和对于我来说天价的赔偿,我还是选择出卖自尊。
我蹲下身,跪着,两只手撑在地面,一点一点把上身屈下去,用嘴将地上的汤汁舔净,一寸一寸,像狗一样。
跪在地上,我看见和我一起扒虾的小伙伴有劲使不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看到老板幸灾乐祸的表情,我看到刚刚嚣张跋扈的女人此刻“语重心长”地教育我,“小小年纪,做事情不要毛手毛脚,今天要不是碰上我这么个心地善良,好说话的人呐,你可有的赔了,”“谢谢您的宽宏大度,我以后一定注意。”我低着头,没人看到我的表情。
“优雅”女士蹬着恨天高,迈着猫步走了,像战胜的公鸡,抖擞着自己骄傲的翎毛。
我跪在地上,接着听着老板的数落。最后一句话是,“不想干就抓紧滚蛋,别影响我这红火生意,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他抬起头来,看着一排我的同伴,“你们可别学他,要不然也趁早滚蛋。”同伴立马表态,“不,不会,我们一定好好干,不给老板您添麻烦。”一个和我一样年纪的小李说着小拳头去捶老板宽壮的肩头,被老板一手扒拉开。小李有点尴尬,回去扒虾了。
我知道,大家多重视这份工作,这每月一发的工资,是希望,是盼着的念头。
我很少和他们谈笑了,晚上的时候,会翻翻那本书,看少安少平的苦日子怎么熬过来。他们的理想是在更大的饭店做工扒虾,我的理想不在这里,我逃离了大山,不是为了扒虾。
我立下誓言,今日丢失的尊严,我要加倍拾起。并且,不会让它掉了。
在这家海鲜店干了半年后,我辞职了。这个给过我最初世态炎凉镜子的地方,我离开后,不再是大山里的纯良少年。
-04
我拿出工资的一半报了学习电脑基础班。我明白,出卖体力劳动赚取的血汗钱,终究是极其有限的,只有靠脑力赚钱,才能钱生钱,成为人上人。
我比别人更珍惜这个学习的机会,我知道,在这种城市,不拼命是根本出不了头的。我常常凌晨一两点钟睡觉,六点钟起来干零活,小时工时间自由度比较高,我可以更多的机会专注自己的事。
我的第二份工作是文员,虽然只是打打字,整理资料,打印等细碎的工作,但我简直高兴得要飞起来。我成为了公司里的一员!而不再是仅仅凭借力气来获取工资,这个可以让我吃饭的神奇纸张!
我戴着公司的铭牌,觉得无比自豪。那一份喜悦,到现在我还是记得清楚。
下班后我买了两瓶啤酒,来到大海边。我坐在细软的沙滩上,海风呼呼地刮着,天稍有凉意,夕阳正红,它要回家。我举起啤酒瓶,远敬它,我一口下去了半瓶,它看着我,也放慢了回家的脚步。
我就和它聊天啊,聊今天我接到公司录用的电话有多开心,那种感觉就像当时的自己拥有了世界,看到买菜回来的阿姨,会笑,看到年轻的妈妈刚刚接完小孩子放学,会笑,总之,我看每个人都觉得善良友好,每个人都想要拥抱。
我现在过得挺好,不用担心,从未走出大山的父亲母亲。我很好。
骨子里我是自卑的,所以我一直不断地努力工作,工作可以满足我的精神需求,给予我成就感。也许有些人把工作仅仅看做是谋生的手段,但我不是,它是我的全部,在这个城市,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它是最值得我花费时间的,况且,它懂得回报。它成为了我坚持生活的信念,它很重要。
好运和厄运总是交替进行,它既不会叫你太得意,也不会叫你太沮丧,所以,不要在你沮丧的时候就轻言放弃,也不要在得意的时候得意忘形。
文员的工作做了一年,我已经大概熟悉了公司大方向业务。我决定转向销售,销售不看学历,只看能力。我自认长得一副老实的样子,说话也实实在在,不会让别人觉得巧言令色。虽然从小性格孤僻,不善言谈,但谁没个第一次的突破呢,永远躲在自己为自己糊的壳里,那永远都走不出去。
我穿上衬衫西装,打好领带,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练习微笑,以前的我总是不苟言笑,从今以后我要每天笑,对每个人笑。
我笑到脸部抽筋,哭了出来。
原来一个人在城市,这样。
我站在客流量很大的杂货市场,迎面走过来是一位年经辣妈,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刚买的新鲜蔬菜,我一直看着她,她也注意到我,停下来,听我介绍。就这样,我背着蹩脚的推销词向我的第一位顾客介绍,她耐心地听了我的介绍,也问了几个问题,一一解答过后,她微笑回应,现在还不需要,一旦有需要就会选择这个品牌。
虽然没有卖出去,我还是很开心,有了斗志。
接着来来往往很多人,驻足来问。大部分人是想先做初步了解,的确,任何事物的认知接受都需要一定的过程,再正常不过。
前路的磕磕绊绊,才有后来的越来越好。我的业务越来越纯熟,我的嘴皮子越来越利索,我的笑容越来越吸引人。
我知道,这是多少次刻意练习的结果。
一年后,我成了公司的金牌销售。我的工资也翻了几番,我想起在海鲜店扒虾的日子,历历在目。大山里的日子,恍如隔世。
我越来越有钱,职位也越来越高,却始终忘不了趴在地上舔鱼的情景,忘不了那个女士看我轻蔑嘲笑的眼神,忘不了!!
我一边在内心审视着极度自卑的自己,一边在逐渐顺利的现实中迷失自我。我想成为少平一样的人,但现实是,我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去好好静下心来看一本书,心浮气躁,控制不好自己。
想到这里,竟有些怀念海鲜店里每天结束工作后的一点时间,我用它来看书,读得进去,就和少平下完煤矿回到寝室一样。
我完全适应了城市的节奏,再也没有人能看出我是从大山里来的。我在别人眼里,是地地道道的城市人。
我害怕别人瞧不起我,我努力,我掩饰,把自己包装起来。
其实,这些不过是我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没有人瞧不起我,是我自己瞧不起自己。
我越压抑自己,就越严重。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半夜惊醒后大滴的汗从我额头上滴落。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受不住了。
-05
我想,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事隔八年,我再一次踏上了火车,来到那个生我养我我无比熟悉现在又陌生的地方。
坐在火车上的我在想,若当时我没有问出那句话,我将过着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精彩背后还有血淋淋的现实。
但我没有后悔,从山里出来的这八年,我像是重新过上了另外一种人生,一个本来不属于我的人生。
我几乎快找不到家了。村子里都已经修上了水泥路,家家户户的房子也被修葺了。方方正正,像积木一样。
突然,我的目光定格在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身上,她正坐在家门口的化肥袋子上捡豆子呢。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拥抱她,她看起来是那么美丽。
母亲,你不听话的孩子回来了!
母亲极其认真,嘴角泯着淡淡的笑。我喊了一声母亲。母亲的身子停住了,但没有抬起头来。大概有两三秒,她手又继续在忙活了。
我更大声地喊了一声母亲。母亲才像从梦中惊醒般猛地抬起头来,我就直怔怔站在她的眼前。我看见,母亲的泪瞬间盈满了眼眶。
“孩子,你总算回来了!”母亲紧紧地抱住我。好像她一撒手,我就会消失一样。
有人惦念,有人牵挂的感觉,就像是一股强大的热流,瞬间把我包围。那种内心的空虚一下子被填满了。
我拍着母亲的背,安慰着曾经高大精干的母亲。此刻,我成为了一个大人,母亲倒成了一个孩子。
接着,我吃到了八年来最好吃的一顿饭。上海最豪华的餐厅,最贵的厨师,最精致的盘子,都做不出家的味道。而母亲用大土锅煮出的白饭,烧出的菜,是独一无二的记忆中的味道。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幸福过。
吃过晚饭,我去了火车道附近,在光滑的铁轨上走来走去,微风拂过我的耳边,我想起了多年前那节火车车厢里的那个年轻人,想起了他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儒雅与对待生活的激情。我想起了他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焦虑自责又不敢放弃。
我不想成为那个中年男人,我想成为那个也给予别人生的热情的年轻人。
天空的幕拉了下来,远处有点点星光,近处有点点灯光。
我竭尽全力吸了口气,又以极慢的速度吐出。我该放下那件事了,也该放过自己了。任何在自己的内心挣扎折磨自己的,都该放下。
我在家里呆了一个月,每天被鸡鸣声叫醒,又在蛐蛐在浅吟低唱中入睡。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我变回来了,我又回到原来本该属于我的轨道上。
但我是要回去的。回到那个我奋斗的地方。
我和母亲谈过之后,她很支持我。她开始给我收拾东西,把家里晾好的萝卜丝和茄子干给我带上,还有自家母鸡下的鸡蛋,瓶瓶罐罐,装了满满的一编织袋。我没有说这些东西上海都有这样的话,也没有劝阻母亲,我只是在默默地享受着一个儿子将要出门远行,母亲给孩子收拾行李的这份期待与祝愿。
第二天,我带着轻松的自己和母亲沉甸甸的爱再次踏上这列火车。
此刻,我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此刻,我有着最初对世界的向往和热情。
此刻,路在脚下。
那个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