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六月初六,是木槿仙子与凌风上神成亲的日子。
在花界众仙的祝福声中,木槿仙子踏上了迎新的花轿。花轿一路摇摇晃晃,木槿仙子既兴奋又紧张,不自觉地握紧了喜帕。
天界有喜,守备自是松懈。有股不明的妖气从花界尾随着花轿而来。行至凌风殿,妖物突然现身,直摧花轿。
木槿仙子受到冲击,从花轿跌落,欲运功,一股暖流从口中蹦出。虎妖见势,不顾众仙的围追堵截,直取木槿仙子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凌风上神挡在木槿仙子的前面,承受虎妖的巨大杀伤的妖力。凌风上神功力深厚,抗住了虎妖的袭击。
凌风上神抚摸着木槿仙子的额头,示意让她放心。
“赵迁,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若束手就擒,本神既往不咎。”凌风上神一边劝诫着虎妖,一边示意左右将其围困。
虎妖仰头大笑,眼神瞟过凌风上神,冰冷的眸里全是凶狠。
“多说无益,今日就来做个了断!”
话音刚落,虎妖将诛仙剑指向木槿仙子,凌风上神急忙奔去。不等众人反应,虎妖顺势挥剑刺向凌风上神。
凌风上神不可置信看着虎妖,随即用尽毕生功力,与虎妖同归于尽。
爆炸声响彻云霄,虎妖瞬间跌落凡尘。
木槿仙子抱着凌风上神,泣不成声。
凌风上神轻轻拭去木槿仙子的眼泪,艰难地展现笑颜,道:“莫哭,一切都是宿命。天意如此,你不必难过。命里,你必会遇到心爱之人与之相守,不必挂念我。”
“不,木槿此生唯爱上神,求你不要离开我。”李槿眼泪如泉涌,摇头如拨浪鼓。
木槿回到花界,整日以泪洗面。面如枯槁,花形憔悴。花神不忍,指出当日凌风上神的弦外之音,让木槿子去找缘机仙子探问。
木槿来到天界,却只得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若放不下,不妨去趟人间,历完劫数,一切便见分晓。”
罢了,最苦也不过是失去。与其整日消沉,不如到人间一游。在缘机仙子的安排下,木槿仙子托生在一个小镇上,凡间唤为李槿。
二
十八年后。
赵家三少爷大婚,县城里的乡绅都带着好礼来祝贺。赵老爷在京里做大官,就连没关系的路人也硬扯一个亲戚的名头来送礼。赵家大院的祝贺声此起彼伏,热闹程度堪比庙会。
婚房里,新娘双手紧握,指甲把白皙的皮肤掐得红彤。喜婆以为李槿害怕,赶忙宽慰。李槿是二婚,对男女之事自是熟悉的。
不过是痛恨即将踏入洞房的人罢了,手上的疼痛远远不及心间上的痛。
李槿是被迫嫁给赵迁的,那天,赵迁到家中来说,只要她改嫁与他,他就会放过自己的丈夫,到官府撤诉。夫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诉着养儿不易,求她改嫁。
丈夫身陷囹圄,夫家不待见。李槿心灰意冷,再披嫁衣,含泪出嫁。可是,赵迁真的会履行诺言吗?
赵迁一身酒气,熏得李槿眼泪直流。看着床榻上瘫软的醉汉,李槿动了杀心。就在李槿摸向金簪的那一瞬间,醉汉一把拉住李槿,把其压在身下,粗鲁地扯掉衣衫。
洞房里红烛摇曳,李槿的泪光掩没在黑暗之中。看着赵迁,李槿的心思却飘到了与丈夫高凌风相遇相知的日子。
李槿上山采药,路遇猛虎,快入虎口之际,高凌风帅气出场,及时救下李槿。常听说书先生讲,英雄救美,美人感动并且以身相许。一切就像故事那样发展,二人你来我往,渐渐的,李槿爱上了高凌风,加上有媒人为高李两家牵桥搭线,二人很快就成亲了。
婚后,二人甜甜蜜蜜,你侬我侬。彼时,花好月圆,清风凉爽。但,天有不测风云,人亦有旦夕祸福。
李槿与丈夫高凌风牵手逛街,有说有笑,来到一个掷矢的摊位。能掷中最远的那个,就会有一只金簪相送。李槿看到金簪,跃跃欲试。掷了三次,无一次中,气得直跺脚。
三
高凌风见此,嗤笑一声。李槿佯装生气,高凌风为博红颜一笑,接过箭,笑道:“娘子莫恼,可是想要金簪,待为夫为你取之。”
李槿连忙点头,笑意盈盈,等着看高凌风获胜。
高凌风左单眼瞄着远处的箭筒,深吸一口气,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目标箭筒。
眼前的女子有凝脂般的肌肤,黛色的眉,双眸清亮,双颊微微泛红。再戴上金簪,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睛。
欣喜之余,赵迁迎面而来。见到李槿生得美丽,便出言调戏,高凌风哪里受得了别人调戏自家夫人,立马就拍掉了赵迁伸出的咸猪手。
赵迁一副来挑事的架势,二话不说就跟高凌风干了起来。高凌风可是个猎人出身,生得威武高大,赵迁很快败下阵来。赵迁的表哥骑在马上,想劝架。谁知高凌风一拳误打在马背上,马儿受了惊吓,突然发狂,表哥从马上跌落。
众人将表哥送到医馆,李槿恍惚间闻到了一股药香。情况紧急,由不得李槿多想。
表哥腿摔坏了,必须截肢,否则有性命之忧。费用嘛,自是由高凌风出。
李槿与高凌风变卖从山间打来猎物,东拼西凑,凑成一百两,给赵迁表哥做医药费。
好好的逛街怎么就摊上事儿了呢?李槿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却又说不出来。
此后,赵迁以为表兄治疗为由,三番五次到高家索要钱财。
赵迁贪得无厌,一次次索取,而高家害怕自己儿子进入监狱,一次次地妥协。
欲望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赵迁就像一头喂不饱的野兽,永远在索取。
赵迁的要求越来越过分,公婆不悦,找不到发泄的借口,就把一切怪罪于李槿。李槿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四
赵迁贪婪的眼神里暗含色心,李槿看到了危险。
表哥病情恶化,赵迁找了县城里最会颠倒黑白的状师,一纸诉状告到官府。官府以伤人罪把高凌风抓走了。
罪证确凿,当时在街上的人都看见高赵二人打斗,马受惊,表哥从马上摔了下来。此案没有转还的余地。
李槿不接受这样的结局,四处找人打官司。却没人愿意接一个注定就会输的官司。
县爷曾言,欲救高凌风,必找出赵的表哥摔马真相。换句话说,必须找到表哥摔伤的真相。
当赵迁到家中来威逼利诱时,李槿毫不犹豫地选择改嫁。一是为了方便找证据,二是不想再听公婆责骂自己是个灾星。
李槿嫁入赵家,操持家务,孝顺公婆,对赵迁更是百依百顺。
李槿越表现得应勤,赵迁对她越是提防。李槿每每端茶送水,赵迁一口都没吃过。赵迁的三餐都是到酒楼解决的,没有给李槿下毒的机会。
李槿又何尝不想与赵迁同归于尽,可这样的结局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与丈夫团聚,一家甜甜蜜蜜。她想把赵迁绳之以法,让他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哪怕再恨赵迁,不到最后一步,李槿是不会走上绝路的。
李槿到马厩查看,马儿除了高凌风留下的拳印以外,表面没有其他明显的伤痕。看来不是表哥故意弄伤马,故意摔下。马儿确实是受到惊吓才发狂的。
李槿借着给表哥送汤的由头,看了一下表哥的伤情。试图探问表哥摔坏的原因,谁知表哥一提到腿,立马掩面痛哭。什么也问不出来。
赵迁以及表哥这边都问不到,李槿就去问下人们。下人们统一口径,一口咬定就是高凌风害表哥落马的。丝毫看不出破绽。
遍寻无果,绝望像恶魔般一点一点吞噬着李槿的希望。
五
啊!李槿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抬手一摸已经满脸冷汗。听到身侧传来呼噜声,李槿松了一口气。
梦里,李槿用药毒死了赵迁。赵老爷震怒,抄了李家,李槿与高凌风双双被送上了断头台。
还好,那只是一个梦。
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秋风乍起,万物凋零。秋雨连绵,雨顺着屋檐的角缓缓滴落。
李槿在厨房为婆婆煎药,迷迷糊糊间,一股药味窜入鼻中。李槿黛眉微皱,赶紧用玉手捂住鼻口,破案的关键信息霎时从脑海中闪过。
赵迁是远近闻名的恶少,平日里欺行霸市,乡邻们对他颇有微词。
李槿随意扯个理由,披上斗篷就出门了。
几经辗转,李槿在城南查到了一些眉目。有人看见赵迁表哥在城南治疗过腿伤,日期就在表哥坠马的前三天。
真相呼之欲出。那天,就是赵迁故意挑起高凌风的怒气,引发二人斗殴。马也确实受到了惊吓,发狂导致表哥坠马,但表哥却是在三天以前摔伤的。
表哥与赵迁在郊外赛马,嬉闹之际,表哥不幸坠马。医治两日,表哥身上才会有药味。难怪那日送表哥到医馆医治时,李槿就闻到了药味。
赵迁不敢让父亲知道自己弄伤了表哥,于是想找个人来为表哥的伤买单,在人海之中,选中了李槿夫妇。没想到,事实发展出乎预料,表哥直接被摔得截肢。
赵迁到高家索赔钱财时,看上了李槿,才故意到官府告状抓人。这样一来,赵迁就可以人财两得。
赵迁脾气暴躁,动不动则打骂下人。身边的小跟班,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
李槿给小跟班送药,嘘寒问暖。想尽办法与之套近乎。可小跟班嘴比城墙还硬,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套出来。
六
赵迁与朋友约了出门游玩,平日里伴随左右的小跟班却没有跟着去。李槿几番打听,才知小跟班告假回家照顾病母。
李槿明白,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李槿带着药箱来到小跟班的家,替其母诊脉开方。李槿将银两塞到小跟班的手里,让他去买药材。
见小跟班动容,李槿赶紧分析了事情的利弊。李槿保证,只要小跟班作人证,一定免费治好他的母亲。
有了人证,物证就不难寻了。
县官大人曾经表态,只要李槿能找到证据,一定会把赵迁绳之以法。
李槿与小跟班来药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磨破了嘴皮子,掌柜的终于答应把赵迁表哥的就诊记录拿出来。
李槿找来状师。状师是赵迁的死对头,平时看不惯赵迁的所作所为,却又奈何不了他。状师晕开笔墨,洋洋洒洒写下百字状令。
李槿带着状师、小跟班以及医馆的掌柜出现在府衙。
县官大人正襟危坐,赵迁被衙役押在堂下。赵迁跪着,腰板却挺得直,眼眸一转,望向小跟班,满脸的不可置信;望向医馆的掌柜,眼里全是悔恨;望向李槿,懊悔中带着一丝钦佩;赵迁瞪大双眼望着县官,不敢相信县官居然敢判他入狱三年。
哪怕有一个当高官的爹又如何,只要触犯法律,就该受到律法的制裁。即便是赵家官老爷,在铁证面前,也得审判赵迁。
天时地利人和,官司以李槿获胜告终。
高凌风当堂无罪释放,李槿随即与赵迁解除婚事,恢复了自由之身。赵迁索要的钱财,也依数退回。
寒风料峭,秋菊悄悄爬上篱墙。李槿素手做羹汤,高凌风则烫起新醅的菊花酒。月下人影重叠,羞得花枝低垂。
七
百年后,木槿仙子历劫归来。才知凌风上神与虎妖的恩怨纠葛。
凌风上神在位列仙班之前,以打猎为生,当地百姓受到虎妖的侵扰,凌风上神便自告奋勇,主动担起除妖的重任。在他存世之时,诛杀了不少虎类,因此与虎妖赵迁结下深仇大恨。
虎妖赵迁多次与凌风上神交手,大多数落荒而逃。
凌风上神有意与之化干戈为玉帛,多次放过虎妖,只是,虎妖不领情,总是积蓄了力量,又再次卷土重来。
虎妖游历人间,在一道士处获悉诛仙剑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虎妖套出诛仙剑的秘诀后,抢走诛仙剑,在深山里偷偷修炼,不少地仙都被虎妖杀光。
虎妖四处打探,得知凌风上神将在六月初六成亲,故而策划出一场诛仙的戏码。偷袭花轿不过是为了引出凌风上神,利用其护妻心切,乘其不备,直取凌风上神的性命。
凌风上神知道,虎妖杀急眼,在场的神仙们都会被杀掉。为保天界安定,也为守护喜爱之人,凌风上神拼尽内力与之同归于尽。
天帝感念凌风上神,在他羽化之际,保留了他的仙根,让其再入轮回之道,待其功德圆满,自然就能返回仙界。
虎妖赵迁生性狡诈,从仙界坠落时也坠往轮回道,从妖变成人。然其本性难处,生而为人也难改其性。
在某一世,凌风上神与虎妖将会再次相遇,二人也必有纠葛。若是凌风上神被虎妖赵迁陷害而亡,凌风上神将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缘机仙子在天帝的授意之下,将木槿仙子送到凡间,助凌风上神度过劫难。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木槿仙子与凌风上神双双回到天庭,二人选择了好日子,在众仙的帮助下,举办了一次热热闹闹的婚礼。
而赵迁将会在人间不断地轮回转世,尝尽人间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