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着横扫过白雪皑皑的山地,天地间一片苍白,阳光有气无力地钻出灰白的云层,在突兀的岩石背后投出阴影。
一个周身闪烁红光的年轻人出现在岩石顶端,在天空的映衬下,他的深色轮廓清晰可见。年轻的伏尔塔里斯站在那儿,遥望着阴影所指的方向。片刻之后,他挥手发出信号,一条短短的队伍出现在岩石之下,领头的老人拄着一根形似巨钳的钻石制权杖,杖尖血迹斑斑,老人每走一步都显得更加力不从心;他身后的中年女子蹒跚而行,步态难看;一个长腿青年正谨慎地择步而行,他的一只耳朵被削去了,半边脸上鲜血淋漓。在这些疲惫不堪的伏尔塔里斯中,没有几个是毫发无伤的。
“英格拉西斯,你看到什么了?” 老人沉声询问,他嗓音沙哑,像树枝在砾石地面上摩擦。
年轻人三蹦两跳来到老人面前:“多米纳斯长老,我们正朝东坡行进。倘若我们能避开或抢先围剿队伍一步,很快就能走出雪山,离开北境地区。”
多米纳斯长老还在沉思,那名中年女子就抢先开口了:“英格拉西斯,东坡一侧就是海洋,如果我们在那边被包围,恐怕凶多吉少!”
英格拉西斯刚要张嘴反驳,多米纳斯长老便抬起一只颤巍巍的手制止他,“你们都对,但我们别无选择,这已是当下最近的路线……”长老摇头叹息,他的族人们都沉默不语,痛苦的队伍继续前行,他们的影子斜斜的拖在身侧。
与此同时,另一支由来自不同部落的阿多尼人组成的队伍已悄然而至。他们个个神采奕奕,看上去精力充沛。
“看到他们了!” 打头的门多里斯用手一指,只见一行红黑相间的小小身影正往东行。
“我就知道伏尔塔里斯会走这条路!” 一位十分年轻的森达里斯握紧了手中的钻石长剑。
“也许你一开始就不应该质疑自己,塔里亚斯。” 那位门多里斯和颜悦色地拍了拍队友的肩,随即又转向东方,面色严肃:“大家准备好,跟我走!加把劲,追上伏尔塔里斯!”
“追上伏尔塔里斯!” 众人齐声欢呼。
英格拉西斯慢慢地走在队尾,倾听着来自上风口的声响。当他意识到风中那叮叮当当的武器碰撞声来自敌人而非同胞时,心跳漏了一拍。
“快跑!他们来了!!” 他朝前面的族人高喊道。
所有伏尔塔里斯都闻声而逃。英格拉西斯几步上前,和另一位只受了点擦伤的族人一起从两边搀住长老,踉踉跄跄往前跑。英格拉西斯很快就难过地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族人们根本跑不快:大多人都在先前的战斗中挂了彩,而像他这样几乎没有受伤的,也早已因长途奔波而精疲力竭。现在,唯一能够为他们注入力量的就是近在眼前的东侧雪坡——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忽然,风向一转,漫天迷雾扑面而来。英格拉西斯只能隐约看到前方族人身上闪烁的纹路,大海的咆哮也随之灌入耳中,每走一步都更加震耳欲聋。是的,我们终于到了!
还没等那份喜悦之情在英格拉西斯心中荡漾开来,一连串不祥的爆裂声和噼啪声便将这希望击得粉碎——一个侵袭之歌穿过迷雾飞来,将一块耸立的岩石炸得四分五裂。紧接着,他就瞥见许多双不同颜色的眼睛在雪雾背后若隐若现。他的族人们四散排开,将多米纳斯长老护在身后。只听一阵嗖嗖声刺破雪雾,英格拉西斯欣慰地发现,是族人抬起战杖在反击。可惜下一瞬敌方队伍便释放出护佑盾墙,霎时化解了伏尔塔里斯们的侵袭晶雨。这一幕虽然短暂,却也使得英格拉西斯深感不妙。
果不其然,就在伏尔塔里斯们亮出武器、准备应战的那一刹那,一位卡尔塔里斯已经飞扑向前,举矛欲刺。那位崴伤了脚的女伏尔塔里斯立刻上前,替长老挡下这一击。英格拉西斯当即决定加入进去,给另一名打算偷袭多米纳斯长老的门多里斯来了个下马威。一时间,战斗的喧嚣充斥着他的脑海,风声、海浪声、金属碰撞声、尖叫声和发射侵袭之歌的呼啸声连成一片。
一声怒吼在他耳边爆发,原来是他的另一个族人在与两名敌人对峙,英格拉西斯运足气力,开启他那把钻石巨剑上的火焰附魔,朝那边冲去。那两个家伙完全没有预料,一时间没能及时出击。英格拉西斯故意让剑刃在对方皮肤上方擦过,任火焰在他们身上烧灼。获救的族人也看准时机,把侵袭之歌的晶雨射向一名内斯托里斯的胸膛。
干得好!英格拉西斯满意地看到内斯托里斯的纹路暗淡下去。
突然,一道金光突兀地从英格拉西斯眼角闪过。回首怒视来者,没想到对方竟然只是个和自己同龄的森达里斯;更加令他恼火的是,这家伙站在他面前,却是满脸的得意自鸣,更有一种不屑流露其中,就像猎人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我作为伏尔塔里斯活着,不是为了任凭你们猎杀宰割!!!英格拉西斯猛扑上前,一剑划向那张恶心的脸。对方向后一仰避开,接着转体一跳打出一击,又被英格拉西斯半空截下。这下他看清了,这森达里斯的武器也是一把特制钻石剑,还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附魔。已经使用这么高端的武器来对付我们了吗?没那么容易!他脚下发力,上前虚晃一剑,趁那森达里斯趔趄的刹那,一个扫堂腿将其绊倒在地,和那人一起翻滚在雪地中,在努力压制对方的同时拼命寻找机会,欲把利刃刺进对手的喉咙。在他们身旁,一位伤痕累累的伏尔塔里斯正与对手打得难分难解,洁白的雪地上绽开朵朵红花,鲜艳夺目。英格拉西斯不禁瞟向四周的战场,就是这分神的片刻,他身下的森达里斯一个闪现挣脱开来。紧接着,又一道侵袭激光向他射来,在他低头躲避的间隙,又一位阿多尼插进来,和先前那个森达里斯并肩而立。他们有歌之力,我却没有!为了活命,我必须更拼命地战斗!!!
他看着敌人跳将过来,一次又一次的接住敌人狂乱的攻击,任由眼前剑影闪动。疲倦渐渐袭来,英格拉西斯开始招架不住,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却,直到发觉再没有利刃向他斩来。这些人怎么忽然收手了?
他缓缓抬头,却惊愕地发现几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红白相间的雪地上,再环顾四周,每一个族伴都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寒风席卷雪坡,浓雾开始散去,围剿队已将他们的逃生路线封死,杀气腾腾的眼光如尖刀刺向他们的族长,多米纳斯。
英格拉西斯吞了口唾液。我们跋涉崇山峻岭、浴血奋战,最终却还是要陪同老族长一起,殉葬在这本应是逃生之路的雪坡上?
多米纳斯却迎向敌人们的目光。他用这深沉坚定的眼神慢慢扫过身旁的每一位族人,最终定格在英格拉西斯身上。那眼神十分复杂,却又是那般意味深长。老族长扬起头,高举伏尔塔权杖,下达出最后的命令——“战士们,进攻!”
在一片声嘶力竭的呐喊中,他的族人们疾风般刮向拦截他们去路的敌人。前一刻的鲜血淋漓,须臾间绽放出最初的精神与光彩。围剿队成员纷纷上前援助同伴。在这混战的短暂间歇,多米纳斯长老紧握英格拉西斯的手,决绝地看了一眼曾经属于自己的伏尔塔,交到年轻人的手上。
从此刻起,你就是族长。我永远相信你。冥冥之中,英格拉西斯似乎听见多米纳斯深藏心底的话。他转过头去,最后一次与前任族长目光相交。老人视死如归之情溢于面庞,唯有上扬的嘴角勾留着一丝微笑。
顷刻间,他亲爱的长老就已没入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再也不见。英格拉西斯瞥到坡下混战的人群里出现了一条缺口,一条他的族人们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打开的逃生之路。他顾不得多想,拔腿狂奔,心跳得呯呯直响。
高处的一名门多里斯发现了这条漏网之鱼,“快,那家伙拿着权杖跑了!!”
海浪声冲击着英格拉西斯的耳膜,他已顺利冲出围剿队的最后一道防线,正往山脚奔去。浑然不知最大的危险已悄然逼近。
轰!侵袭之歌在雪地上炸开,溅起漫天雪尘。幸运的是,英格拉西斯终于在最后一刻闪身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这猝不及防的袭击也使得他在瞬间失去平衡,沉重的伏尔塔权杖拉扯着他,英格拉西斯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一边斜去,直到一脚踩空……
冰凉的海水瞬间簇拥上来,挟裹着这位濒临绝望的新族长。我就要这样死去了吗?被大海吞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静当中,似乎有个东西在他身旁的海水里闪出微光。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它的重量如此明晰,没有减轻半分。是伏尔塔,他的伏尔塔。
记忆涌回他的脑海,悲愤在他心头奔腾咆哮。他还没忘记,他的父母是如何在不久前的一次突袭中离他而去的;他还没忘记,同胞们的鲜血是如何在空气中飞溅,多米纳斯长老又是用怎样的眼神去打量自己的……我的族人啊,我们都付出了这么多……哪怕被迫颠沛流离,可我们依旧坚强面对,伏尔塔里斯永远不会凭人宰割!!
英格拉西斯猛地探出海面,一个浪头打来,又将他逼退回到水面以下。可他不再气馁,努力地支撑着自己浮上水面,意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同浪花拼搏。我不能死,我必须活着!很多人已经牺牲,可我们还有其余的族人、那些雪山以外的族人都还健在,他们都在等着他们的领袖回来。
为了我的族群,我必须活下去,坚持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