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柳,接到江明凯的电话,他要来我的城市考试,借宿一晚。
我和江明凯是表兄妹,当然不是你想的陆游和唐婉那样式的,是青梅竹马了25年的损友。
夜幕降临,我站在街口等江明凯,天很凉,我心里咒骂着江明凯,心想一定要让他请我吃饭,不一会一辆车窗围满塑料布的电动三马子飞过来,停在我的跟前,江明凯从副驾驶的位置钻出来,给大爷20,,我一面骂老大爷不实在,一面说江明凯傻。大爷拿着钱扬长而去,江明凯吐了一口老痰,抬头看了看我头上的LED广告牌,说:“口味真独特,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老大爷形容这地方,你真是想大想疯了吧”。我捶他一拳:“姐这多标准,我不是怕你找不到我么”江明凯讽刺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广告牌上闪着的的儒房地产和丰胸的广告冷笑了一声说:“我饿了”。我低头看看自己,裹了裹大衣,挺胸抬头,带他去吃麻辣烫,酒足饭饱回到家,这货准考证丢了。
我一直觉得江明凯是个命运多舛的人,小时候我们比谁吐口水吐得远,轮到他的时候不巧刮了一阵风,口水糊了一眼;跳高的时候他远远地助跑,小伙伴们屏住呼吸,不料他一条腿抬得太高,另一条腿没站稳,倒在水泥地上,把自己放摔晕过去了。在姥姥家我们爬枣树,扯坏裤子的也是他。上学时候生病的也总是他。
2014年10月,江明凯的父亲没有任何征兆地突发心脏病逝世。江明凯的父亲在S城卖一些配件,自己租着房子,最值钱的电器算是个能制冷的二手空调,吱吱呀呀地,像个偷懒的工人。他父亲老老实实,在外多年一心想着挣了钱和家人团圆,日子一向过得节俭,江明凯和母亲来整理遗物,可能是因为父亲会回家看自己,觉得父亲正值壮年从来没担心过什么,也可能也各自忙碌,觉得日子还长,老江和母亲从没来过这儿。一个男人的屋子,你能想象到的脏乱,触摸父亲的遗物仿佛看到他多年的辛酸。葬礼过后我去看他,我始终没见他哭过,只是家里的无线密码改成了父亲的手机号,吃饭的时候第一碗总会放到父亲的遗像前,或者一个人陪父亲说说话。
2015年春天我帮江明凯追女生,小他两岁的大学生,他虽然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可追女孩有点怂,我经常告诉他要主动,可是几个月了连手也没拉,他推的电动车都看不惯了,月黑风高,被偷了。不过这妹子也挺享受,不答应也不拒绝,有一次他带我去见她心目里的女神,想让我俩成为好朋友,打入敌人内部,我来到她打工的铁锅炖鹅,和表哥一起送她回家,说实话妹子很乖,可是我看到老江被颐指气使,我打心眼里不喜欢她。再后来我陪老江精心挑了礼物,准备给女孩惊喜,女孩退还了礼物也再没回来过。老江说看见就心塞,我挑的礼物就归了我,我笑到流哈喇子,江明凯骂了我一路。
2015年夏天我毕业,没工作,也失恋。我大骂讨厌毕业,讨厌工作,讨厌暧昧,江明凯抽口烟眯起眼:“爱情的开始就是暧昧啊”。我俩就像两个loser,大晚上坐在马路牙子上,背心大裤衩。江明凯教会了我抽人生的第一支烟,他教我用舌头把烟送到喉咙,劣质的红双喜入喉,像极了去壳的胶囊,难以下咽,黑了我的肺,让我头晕,他说烟是个好东西,没事的人抽它耍个帅,有事的人抽它能把心事一起黑进肺里。不过,女孩子还是少抽,你可以多抽,因为你哭起来很丑。
我靠着他大概坐了两个小时,五颗烟入肺,江明凯告诉我说他都是张着嘴骑着电车,回家身上就没味道了,就这样,他带着我,把电车开到最快,两个人张了一路的嘴。
2016年8月姥姥去世,小时候我比老江个子高,姥姥总糊里糊涂地让他叫我姐姐。江明凯小的时候,是姥姥看大的,走的时候,也放不下没有工作没有结婚的他。江明凯看着玻璃棺里的姥姥,不眠不休。我安慰他,他说他好害怕长大,他觉得只要活着,那多好。
天空黑黑,月亮刚上树梢,晚风轻拂,路边两个小孩子痴痴地笑着,唱着;“你是我的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
青梅已逝,竹马老去,你一定会幸福,江明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