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医生办公室,闲聊中随口关心一下我同病房的47床的藏族姐姐,医生告诉我一句:也许,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她了。
一句简短的几个字的话,却成了我心里的石头。
2019年年末,我因为肺炎住院。在那里,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婆婆,于是,我们的病房非常温馨。
可是,突然有一天,护士通知我,有可能要换病房。但是来得不知道是男病人还是女病人。我就像吊着的气球,到底该去哪儿,心里也是飘的。
过了几天,所有护士、医生“哗啦”一下,出现在我病房,几个藏族大汉陆陆续续进入了病房。我被这个阵仗吓到了!原来,来得是一位姐姐。还是一位完全不懂汉语的藏族姐姐。
这位藏族姐姐一来,她的老公就和另一个藏族大汉抬上床的。安置好了,她老公就开始叽里咕噜地对她说话了。我看见他对她特别好,包括上厕所,喝水,盖被子,偶尔还会去牵牵妻子的手。
她的家属有4.5个,当医生从一群藏族汉子中,问谁会汉语时,只有一位大汗,用我们都听不太懂的汉语,讲述着这位姐姐的故事。
原来,这位姐姐是脑瘤晚期。她们是理塘来的,刚开始姐姐以为自己着了什么魔,老是头疼,就去找藏医。从村里的藏医到县里的藏医,越医越严重,演变到后面姐姐还要吐,时不时还要晕倒。最后去医院才知道是脑瘤晚期了。他们是从华西过来的,因为床位紧张,暂住在这里,等有病床了,还会回去。
于是姐姐就这么和我一个肺炎病人住在了同一个病房里。
刚开始,因为语言的障碍,大家只能在眼神相遇时,相互微微笑。但这并不妨碍我了解他们。多数时候,藏族姐姐的老公都在忙里忙外。他特别爱他的妻子,每天他都会去厕所打一盆水,用毛巾给姐姐擦身体,擦完之后就和姐姐的头靠得特别紧,“叽里咕噜”地边说边笑。偶尔,她的老公还会给她理理头发,拉一拉姐姐的手。他们的声音都非常小,小到你没看见他们,都听不见声音。你不知道的,你只会觉得他们非常开心,根本不知道藏族姐姐重病了,没有一丝忧伤,只有坚定不移的爱情。
几天下来,大家熟络了。我也叫藏族姐姐的几个兄弟,晚上可以睡我的病床。也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让这一家人都特别感谢我。
而让我最不能忘记的,是藏族姐夫的热心和善良。我因为家里没有一个人照顾,吃了外卖的盒子,就放在旁边的桌上,等我迷迷糊糊想睡觉时,居然看到她的老公在帮我收拾。我是肺炎,常常要咳嗽、吐痰,他一听见我咳嗽,就马上给我递垃圾桶。甚至,我输完液,要穿鞋,他就马上从他的凳子上跳下来,伸手去我的病床底,马上帮我把鞋子拎到我的脚下……我万分感谢这位大哥,只因语言障碍,只能一直说“谢谢!谢谢”,都还要配个动作。
而除了他们的爱情和藏族姐夫的好,让我有力量,把这个故事写下来的是她们的家人。
我着急上完课,赶回病房,一推开门发现病房已经挤不进去了!里面的老人、小孩、妇人、大汉…足以让我贴着墙壁走。原来,是藏族姐姐的孩子们和其他亲人们来了。一个我用了毕生阅历去审视都不知道是男女的长者,坐在最靠墙的角落,一直拿着一串佛珠,非常浑厚的、有节奏的念着他的佛经。然后,就是一群群小孩…藏族姐姐就生了四个孩子!35岁的藏族姐姐,居然有四个孩子!最大的16岁,最小的5岁。几个孩子都围在妈妈的病床旁。往常藏族姐姐都是躺着吃,躺着睡,躺着说话,今天居然坐了起来。大女儿乖巧的在藏族姐姐旁边,给她梳头,二女儿和三儿子坐在另一张床上看,偶尔要下来走走,四小弟最淘气,边逗大家哈哈大笑,边跳到妈妈的床上。藏族姐姐也特别硬朗,一把抱住小儿子,“叽里咕噜”地说完,大家又一起笑……那时候的我,像是一个观众一样,看着这幸福的一家人,别提有多羡慕!
就在这时,我去医生办公室办理出院了!
医生说,“你们病房今天有点热闹哦”。
我说:“是啊,我再不走都住不下了!”
医生:“我看你们关系多好的呀!,相处的不错嘛!”
我:“是的,那个姐姐病情怎么样了?”
医生只给我我留下一句话:“她的病有点重,别想出院了!也许,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她了。”
心中难以用语言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