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老家的小院了。院子不大,甚至在杂物包围下显得有些局促。可就是这里,只有这里,每砖每瓦与我青梅竹马,一草一木让人情牵梦挂。
远行多年,属于这里的一切都在记忆中持续发酵。只要踏进这方天地,整个人就会被重新更换底色,原以为走失的情愫定会逐渐归一。
大铁门老了,绿色的漆皮有些斑驳。关门时铁栓依然发出响亮的声响,这无法消弭的吱吱呀呀,曾在诸多个乌漆麻黑的夜晚,带给我阵阵冰冷的惊悚感。
方形走廊里成年累月筑着一只燕子窝。即便冬天鸟巢空了,大人也不许我们小孩搞破坏。天气一暖,这里便会上演另一个小家的故事。儿时我喜欢盯着巢中嗷嗷待哺的小燕子发呆,体会着跟它们一样盼母归家的心切。
古老的压水机早已弃用,每次用它打水都要耗尽内力,即便受它折磨多年,至今依旧怀念它口中的甘泉,盛夏清凉,寒冬温润。一旁新装的自来水管很便利,在我眼中,工具罢了,毫无情意。
南墙的竹子用尽全力还是长得瘦瘦巴巴,叶子也略稀松。这倒也好,如果长得太严密,反倒像潇湘馆的竹林那般透着哀伤之气。
花池用红砖精心堆砌出来,里面还有一座小小的假山。不用担心这里冬天会萧瑟,因为到时女主人会在月季花的秃枝上绑上几簇鲜艳的假花,看起来别有情致。夏日正午是最热闹的时候,红花、黄花、白花、紫花们卯足了劲地显摆,不过太阳一落就都蔫了,唯有成群的夜来香独霸别院。
最爱的无花果树已被砍掉。想当年,一进入结果期,它就会像殷勤的老母鸡一样,每天熟透两三个果子,日日如此。这期间,我必须要跟闻香而来的麻雀们斗智斗勇,否则一个不小心,胜利果实就会被这群小坏蛋偷吃多半。
东墙多了片菜园,里面种的什么我没仔细研究过,猜想应是辣椒、生菜、豆角一类。经常有小兔子从笼子里越狱出来,把这片地盘挠个一片狼藉。都能想象女王大人目睹现场时抓狂的样子。
喜欢在楼梯口坐看远处的蓝天白云,天很高,云很淡,只需这么静静地盯着,心事就会随视线渐渐飘远。直到现在依然有发呆的习惯,想必是那时沉醉久了,留下遗患。
房顶是最爱。夏天躺在这里,摇着蒲扇聊着天儿,听蛙鸣蝉叫蟋蟀声声,可以高歌,可以哈哈大笑,可以什么都不说,任意识一点一点随巷子深处传来的狗吠声消融于深夜。月如灯,星似盖,好梦徐来。
墙外是一道干涸了多年的水渠,如今已立起几十株潇洒挺拔的白杨树。我想水渠再也不可能蓄满水,亦如我再也没机会跟儿时的小伙伴们在渠边的断枝上压跷跷板,在雨后水流如注的渠面上放油纸船……
回不去的记忆,在心头扎了根,枝繁叶茂,情深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