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结束后,霖一直没能洗头
到了第九天,头发已经从最开始的一丝丝变成了一绺绺,简直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头皮更是夸张,从最开始的摸着痒到后来的摸着疼
等绷带一拆开,霖简直欣喜地像刚出笼的鸟
她随手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件黑色羽绒服套上
叫了辆车到了一家理发店门口
那小小的门面,像是风一吹就会倒掉
小是小了点,但不怕,头发就要解放了!
门口的一扇玻璃门开着,坐着一个黄头发的男生
口罩后面露出一截营养不良的脸
“我想洗个头。”霖走近他后说。
“行,跟我进来吧。”黄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把她领进去。
他们直接走进了洗头的隔间
那里放着三张躺椅,中间这张空着
他示意她躺下
霖把一只装着洗发液和护发素的小袋子递过去
“用自己带的?”
“对。”她点点头,躺下来。
不一会儿,温热的水流就开始流进来
像是一盆水到进了干裂已久的土地
她闭上眼,感受体温和水温的一同上升
忽然,两团泡沫出现在耳朵上方
黄发熟练地打着圈
像变魔术似的,那两团泡沫急剧地变大
那厚重的绵绵密密的质感
让人联想到某种日式的奶油蛋糕
用叉子把一边卷起来的时候
奶油掉下来有着轻微的滋啦滋啦的声音
他用指腹在她头顶梳开一道道的路
十指分开,每个都延伸去不同的方向
那种舒适的感觉简直让人全身筋骨都酥软下来
人世间怎么会有洗头这样舒服的事情
她轻轻吐着气,恍若泡在北海道的温泉
黄发灵活的手指像是嗅觉极好的犬
嗅着最痒最难受的地方直冲进去
一次又一次
力道适中的来回摩擦
古代帝王洗头大概也就是这般享受了吧,霖想着
“姐,感觉怎么样?”她忽然听到旁边那位洗头的技师问。
霖看了一眼右侧,那边躺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
“可不舒服嘛,我刚才都睡着了。”
她一边说一边闭目做最后的享受。
按摩结束,黄发又开始拿起花洒
水冲过耳朵的边,细小的水花到处乱跳
霖的心忽然提起来
身体绷得僵硬
害怕会有水飞溅进耳洞
毕竟现在还没有恢复好,没有力气抬手
如今躺在这椅子上,她又一次成了病人
而黄发成了她的医生
为了转移注意力
霖开始盯着顶上的一盏破旧水晶灯
默默数着上面水晶的颗数
连粉刷都没有的顶上,却挂着这样一个水晶吊灯
想想也实在有些可笑
事实证明,黄发的技术和霖的主治医生一样棒
他从容不迫地调整着位置
没有任何一颗水珠掉进她耳洞里
“能再洗一遍吗?”霖问。毕竟也是太多天没洗了。
“当然,我们这里都是洗两遍的。”戴着口罩的黄发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忽然,霖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自己憋了九天没洗的黏哒哒的头发,或许要变成黄发今天的谈资了。
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走后,黄发叫苦连跌的样子。
“你笑什么?”黄发的声音穿过薄薄的口罩传过来。
霖笑得更欢了,继而伤口因为幅度过大开始有点痛。
“我太久没洗头了,你觉得油吗?”她好不容易忍住笑问。
“还行吧。”从那个轻描淡写的口气来看,果然是个见过大世面的。
“你是上学还是上班?”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问。
“上班了。怎么,我看着像学生?”
“是啊,不像上班的。”
这样的话,每个女生都爱听。
“你做什么工作?”
“英语老师。”
“你住在附近?”他继续问。
“是啊。”
霖一边答着,一边觉得这黄发不简单。洗个头还能顺带撩妹,连工作和地址都问到了。
真是好奇下一步是问什么。
她往上看着他,黄发的脸是和她倒着的
那张营养不良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连着口罩的两边都被拉开
他问她
“办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