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之后,一直止不住的雨水突然停了,阳光出来,中午热得和初夏一样。我到山坡上去走走。忽然在阿拉伯婆婆纳蓝色的身影边,我发现了另外一种漂亮的花,这种花呈淡紫色,相较于婆婆纳的小巧,她身子更颀长些,也更柔弱,它似乎微微地垂着头,有点儿羞怯。
我蹲下身来仔细观察,发现这一种花很是特别,其姿态更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它的花很奇怪,不那么端正,而是在花的底部长出一个喇叭筒似的的小柄,像是又尖又长的屁股。这个屁股本应该坐在花萼上的,它却斜插出去,令花萼拦腰抱住它。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我们还以为这屁股似的小柄也是花瓣呢。真正的花瓣是细长的,五瓣,依稀能见到几条质感的紫色竖纹。因为是被拦腰抱住的缘故,这花的花朵是倾斜的,加上它的梗又细又长,且柔软,被一个喇叭形的花瓣压着,虽然不重,但仍然曲着颈子,像豌豆花的触须似的,也像天鹅的长颈似的,很美丽也很优雅。花在梗的尖部,像垂着脸似的。
后来我知道,这是紫花地丁,也是很普通的野草花。
紫花地丁的植株像摊开的长手掌,硬撑在地上,杂在草丛中,周边是簇簇丛丛生长着的婆婆纳。在明艳的阳光下,蓝色的婆婆纳随风快速地齐刷刷摇头,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而相比之下,紫花地丁却娇羞地摇摆着,像是穿着长裙的仙女,本来很靓丽的婆婆纳俨然成了它的配角。
但是它是在脚下的,如果我们不去寻找春天,并且不刻意地低头的话,我们是发现不了它的。在浩大的春天里,当梨花、桃花、梅花这些大牌的花占尽先机时,紫花地丁却是那么卑微,它只默默贴伏在地上,不被人注意。即使有人看到了,也随意给它起了个名字:开紫色的花嘛,就叫紫花吧,那么小的伏在地上,像根钉子,就叫地丁吧。于是它有了这样一个直白简单的称谓,将它与其它不起眼的野花野草一样打发了。
可是,当你俯伏下身子的时候,你才会注意到,这是一个多么优雅美丽的生命。在低微中,它仍然坚持着一份难得的高贵,它用忧郁的紫色,美丽的曲线,还有它那翩跹的舞裙,在孤独的春天里依然站立地像白天鹅似的。
我喜欢它,当我第一眼见到它的时候。我以为我是孤独的,没想真正的美是不会被掩埋的,实际上,它早已名声在外了。据说日本作家川端康成也喜欢它,并且将它多次搬进自己的作品里。法国历史上风云叱咤的一代英豪拿破仑也倾心于它,当他被流放至厄尔巴岛的时候,他发誓要在紫花地丁开放的3月返回巴黎。他真的回来了,人们夹道欢迎,女人们身穿堇色华服,将紫丁花撒向这位皇帝的必经之路。他的追随者还将紫花地丁描上了党派徵章。至今,紫花地丁仍在法国受到不一般的礼遇,每年的2月,法国图卢兹都要举办一年一次的“紫地丁节”。一种花因一个人而改变命运,可以说拿破仑是它的贵人。
紫花地丁的生命力是极强的,树下、田埂、坡地、河岸边,甚至荒地上,我们都能看到它柔弱的身影。
它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别名又叫野堇菜、光瓣堇菜、犁头草,它的植株还是极好的中药,每当被虫蚊叮咬而身上发出肿块、热毒时,采一些紫花地丁,洗净后捣烂,敷于伤口,不几日便会消肿。当饥荒之时,它还可以充当野菜。
紫花地丁的花语是诚实。据说,它适合送给比较守信用的朋友,以夸赞他诚实守信的美好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