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想到的是,北京的春天这样的干。
马连洼公寓坐落在五环偏北的一片荒地上。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隔着低矮的砖墙瞥过去,荒草连天。春风起处,沙尘满目。
所以,这场雨来的还真是时候。
周六下午,带婷从超市抄小路回公寓。天色就有点暗暗的。我在前面,提一大桶果汁摇来晃去,优哉游哉。婷在后面,羽绒服的帽子里塞满了小东西,手里提着大大的纸袋,鼓着新买的几件衣服,一路滔滔不绝。
沿农大北侧的外墙东行,逢弯路转向北,细雨就开始飘起来。我看到北面阴沉沉的天直压在北京城的上方,就知道这场雨是该好好下一阵了。
挺喜欢雨天,最起码雨天不会觉得干的难受。水气不足的日子总让人心浮气躁的。雨天就不同,可以享受风吹在皮肤上的那种滋润的感觉。像一种抚摸。你可以什么都不想,听雨声滴滴答答伴着时间点点流走。你也可以思绪陷的很深很深,走的很远很远。想起那个春天麦田里挂在青叶上的雨珠。
其实小时候并不喜欢雨。最早最早的记忆是在老家的土屋里。那是纯正的平房。房顶不是现在农村常见的砖瓦尖顶。没有瓦片,简单的用泥土抹平,盛夏雨水积聚,又是农忙时节,父亲懒得打理,房顶就开始长满野草。雨水袭来,屋里滴滴答答,所有能用的锅碗瓢盆全部上阵接水,满了倒掉,再倒掉...这是我跟弟弟最喜欢干的活。残留在我脑海里的是一个晚秋的黄昏。秋雨是凉凉的那种,不冷,却浇在身上,透进骨髓。黄昏渐渐的逼近,父亲提着马灯,在房顶上一闪一闪的,母亲在一边忙着铺塑料布盖房顶。我跟弟弟躲在房檐下,看着东侧时隐时现的马灯,祈祷着雨停。现在想起来,总感觉那个阴暗的时代,连散落在雨里的记忆都是潮湿的。潮湿的衣服,潮湿的鞋子,潮湿的心。记得后来搬家的时候,父亲还带着那盏马灯,再后来就被我跟弟弟拆了养了蛐蛐了。
什么时候恋上雨季,真不记得了。但是出处是源于那首《春夜喜雨》,这个是错不了的。小时候学诗是为了应付老师的检查。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诗里藏着的一幅幅画就像记忆里的某个场景,挂载着某段岁月,或者承载着某种感情。突然间落泪。我就想,雨夜,我在岸边的亭子里,扶着栏杆,俯瞰江面上散落的渔船的光,整个一场梦境。从此,开始喜欢雨天伞下的独处。一个人的世界,很安静,一个人的世界里,只有雨声。
抛开旧事,淋过的雨不去想了,多少城市,多少纠结。北京的第一场雨就这样不紧不慢的登场了。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我的心情散漫悠闲。夜渐渐的暗下来。婷在厨房,一边哼着歌,一边整理着超市带回的东西,锅碗瓢盆的叮叮当当。而我在走廊里,趴在栏杆上,看着房檐滴落的雨滴反着窗户的光,晶晶亮,唰的落下去。许多时候,为她对生活的热爱而感动。无论滨州还是北京,也无论家里还是租的这间小窝,一切打点的井井有条。不经意间,总会看到一些细节,透出她的细致入微,像一本读不完的书。
生活一天天的过去,日子平淡的出奇。在那些个华灯初上的黄昏,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赶回宿舍的时候,我曾在想,来来去去之间到底得到了什么。失去的却是永远无法回头无可替代的岁月。
一起走过,一起老去,体味着生活的点滴,人说这就叫幸福。将来衣锦还乡吗?其实无所谓。是生活逼迫我,在那个寒冬踏进这座城市。流浪流浪的念叨了许久,最后才发现,人在哪里其实关系不大,怎么着不是一辈子。
雨一直下,我只希望,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能有一场秋雨,与我饯行,仅此而已。
2012.3 月末 北京马连洼公寓 x5-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