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习惯性的在村头转湾处努力的找寻着一个熟悉的身影:83岁高龄视线模糊且行走不便得知我们即将到家消息的妈妈,必定会一手拿着三哥出差买给她的拐仗一手扶着墙根在那翘首盼望;有时候干脆拿把椅子坐在村口房子旁边静候着我们一家人进村的第一声呼唤。
有一种拒绝叫害怕。
妈在家就在,妈妈离开我们七七四十九天了,盼望回家的同时又有一种恐慌在心底挣扎。不敢回家的我在妈妈七七的日期终究是要回来的。
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有一种留恋是在失去之后才倍感珍惜。
只要决定好回家的日程,我都会和妈妈打一通长途电话,交待我们什么时候出门,将近那个时间段到家。每次得知我们即将回家的消息,在所有的亲人中妈妈是最高兴最兴奋的一个。
现在最不愁的就是吃饭。可年迈的妈妈自认为好的东西统统都会留下来,看着我们一家人吃饱喝足后才满意,才愉快。尽管我曾无数次的大声的责备与抗议:现在日子过好了,不愁吃穿,回家就想好好陪陪老娘。你们老人自个能吃好睡好,照顾好你自己就是我们做孩子最大的心愿,我们不用您牵挂。但这些话往往对妈妈来讲都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只要回家,照样要用各种吃的喝的来把你的胃撑饱。这也是天底下所有父母对孩子的一种无私的爱的表达方式。
夏夜,满天星斗。奶奶讲的故事与众不同,她不是说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熄灭了一个星星,而是说,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又多了一个星星。
“人死了,就变成一个星星。”
“给走夜道的人照个亮儿。”
那时候我还不懂得问,是不是每个人死了都可以变成星星,都能给活着的人把路照亮。
这是徐静蕾在最新一期《朗读者》里读的一段对话,原文来自史铁生的文章《奶奶的星星》。平日里率性潇洒的徐静蕾,在朗读的过程中,竟然数度哽咽。
经历过伤痛离别的酸楚,才能感同身受人世间的那份不舍的无奈。
乡村的夜很静很静,没了妈妈的夜晚,我久久不忍进屋睡觉。懂事的女儿安静的倚在我身边,两娘女就这样长时间呆呆的望着车窗外的夜空,努力的搜寻着满天的繁星:哪一个才是我们要找的亲人呢?无穷的宇宙,无限的苍穹,也无法倾诉我们的忧伤。思念的灵魂无处安放。
妈妈走后一个多月,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娘家过夜。在二哥家,半夜醒来再无睡意,每次回家作为家中唯一的被宠爱的幺姑娘必定会与年迈的妈妈同枕而眠。听着身边熟睡的女儿发出的甜美均匀的鼾声。静静的夜晚,这就是我和妈妈的又一翻版。疼爱我的外婆走了;喜欢我的二哥走了;溺爱我的妈妈最近也离开了人世,最爱我的和我最爱的亲人都舍我而去。物是人非,生命无常,岁月轮回。教我怎能忘怀。
脑海里再次浮现感触最深的最感伤的也很喜欢的纳兰容若的一首诗: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二哥和妈妈的电话号码我一直留在手机里不愿删除,就这样留着放在心里算是个精神寄托吧。想你们的时候不曾也不敢拨打过一次,恐慌害怕拒绝后的那种失望和电话那端无人接听后的漫无结局的黑洞。
感到无助和悲伤的时候,方感在书中才能找到方向和看透无常。习惯用看书借用文字聊以自慰,匆匆凡尘唯有这样才能找到自己心灵的所属之地,只有书籍才能真正给予人们无尽的智慧与力量。学会用心慢慢去体验人世间的离别与不舍。
想起蒋勋老师的《舍得,舍不得》:
“我们如此眷恋,放不了手;青春岁月,欢爱温暖,许许多多舍不得,原来,都必须舍得;舍不得,终究只是妄想而已。
无论甘心,或不甘心,无论多么舍不得,我们最终都要学会舍得。
许多东西舍不得,许多地方舍不得,许多时间舍不得,许多人舍不得。
有时候也厌烦自己这么多舍不得,过了中年,读一读佛经,知道一切难舍,最终还是都要舍得;即使多么舍不得,还是留不住,也一定要舍得。”
孤独是件可怕的事情,对于某些老年人来说死亡是不足惧怕的,甚至到了视死如归的程度。
妈妈临走前的几天,我围在妈妈身边,只能束手无策的眼睁睁的无奈的看着一个和你朝夕相处并对你无限关爱,你深爱的和深爱你的人慢慢的在痛苦中不舍的坠入另外一个世界。从此在一切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地域里那熟悉的亲昵的动作却永不再见。在相当的时间里这种触景生情睹物思人的有情的折磨是残忍的,撕心裂肺的。
当你洞察死亡后你会深有感触,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一文不值甚至虚无。
人生聚散无常,起落不定,无论是悲伤还是喜乐,翻阅过的光阴都不可能重来。
活着的人,唯有努力的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才能告慰那些逝世的亲人。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们一个个活得好好的,我深深的知道。
舍与不舍,一切终将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