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几个姑娘去了刚来北京时的落脚地转悠,下了前门地铁站,穿过大栅栏,过了红绿灯一直走到头再左拐进陕西巷,就是曾经居住过大半月的旅舍了。因为在冬天,又是大白天,通往旅社的道路没有往日热闹,许多店家也不知何时换了门面,我像个阔别归乡的孩子似的左顾右盼,激动得不行。
陕西巷拐角处,曾在某个面试回去的夜晚偶然发现的那家旧书店还在,在下午3点稍显黯淡的日光下,安静而不显眼。
推门而入的瞬间,时间好像倒回到4月,昏暗灯光下,老旧收音机播放着广播,书店阿姨坐在窗前的书堆里,戴着老花镜做着小布鞋。“来了啊,随便看随便看...”阿姨依旧热情,一切好像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在我问阿姨是否还记得我时,她摇摇头说“嗨人老了记性越来越差...”忽然就有些伤感。那时初到北京,天天四处面试找工作,几乎把旅社当成家,无意间进入这家书店,惊奇于从外面看来简陋的门面里居然大有乾坤,从旧军衣到留声机,老式电话到旧式钟摆,书签明信片旧书记账本应有尽有,像极了某个穿越时空的童话世界。
老人也健谈,随便几句就聊到工作家常,惊诧于一个出生于60年代的老人能有如此开明的思想:年纪轻轻正是学习成长的时候,不要进入体制内过那种毫无挑战的生活。正是这句话,10个月前,她对我说过,那时我还在实习,转眼已经工作快半年,做上了她口中所谓锻炼人的工作。10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有人离开有人到来,有快乐也有委屈。现在的我,虽然从未后悔过自己当初离家的选择,却更多的体会到为了这份选择所要付出的代价。
十一长假后父母来北京,一家三口挤在我十几平的出租房里。他们为我整理衣柜打扫房间,添置家具修理阳台。一个人住时稍显空荡的房间顿时热闹了起来。
有天晚上我爸躺在临时架起的小铁床上望着天花板说:我们家的那套新房,整套租出去都没你这间小屋贵...唉...
我听了心里挺难受。
父母不喜欢这里,空气太差,物价太高,交通拥堵,他们来只因为我在这里,觉得自家姑娘一个人在外不容易,我也算让他们面上有光。
他们走的那天,我下班回家看见已经收拾好的恢复空荡的房间,一下子就难受得哭了起来。我第一次问自己为什么要离父母那么远,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工作生活。而且,直到那时,我离自己理想中的生活还差好远好远。我突然找不到留在北京的理由了。然而第二天醒来一切依旧,一扫失落情绪该上的班继续上,该熬的夜继续熬。
有段时间工作压力大,每天从睁开眼的那刻起就开始焦虑,担心今天的任务完不成,或是工作得不到认同。害怕别人对我摇头,更害怕自己对自己失望,天天加班,却还是无法达到心里的预期值,于是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甚至是否适合这个职位。因为忙,大半月没和家里打电话,微信上也再也没参与过旧友的群聊,他们说我好像一下子从人间蒸发了,妈妈也一再问我朋友圈怎么不再更新。说起来总是无奈,那时的我浑身负能量,一点也不想传递给别人,却还是在家里打来电话时掩不住的烦躁与失落。“是你自己要出去的,就得承担这些辛苦。”妈妈在电话里说,我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信誓旦旦。有那么一瞬,会问自己把生活全部交给工作,还整天心情压抑是为了什么,疲累的工作已将我读书写字看电影的兴致吞噬得一干二净,和初到北京时新鲜无畏的心态不同,工作不到一年,已感觉自己灵气全无,成了商业世界里自己眼中曾讨厌的那种大人。
想起知乎上某个问题下我的答案: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去北京发展?当时作为入京8个月的小结写得自己都快把自己感动哭,现在回头看看,想法没变,心态却变了。
环境塑造人也改变人,而习惯是世上最可怕的鸦片。当我已习惯每天踏着七八点的月光走回家,和一群人一起加班到深夜,会渐渐觉得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生活已变得无足轻重,虽然,我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的抱负并不大,从小就是群体里野心最小的那一个,但是和有趣的人一起做有趣的事,却是我一直以来对生活和工作的基本要求,现在有一个创造有趣的机会摆在我眼前,甚至一切都是崭新的,我有权利去创造它,却兴奋着胆怯了。
一开始只是为了出发,却未曾想过自己会走这么远。少年为何去远方?就像我期待的每一日未知带来的痛苦与改变,大概就是答案。
在北京,我唯一拿的出手的资本是年轻,这让我有时间和信心去期待未来一定是闪闪发光的。即使我不爱这座城市,即使我知道总有一天会离开。但我相信,北京在我记忆中即将留下的这段记忆,一定是最难忘的。我会在遥远的以后,和每一个在北京生活过又离开的人一样,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去怀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