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汪曾祺先生的《人间草木》所想
文 刘俊芳
我只从电视电影里看到过大家族的四合院,以前一直以为我生活过的老家就是四合院样子的——东西南北都是房子,共有一个院子。
我出生的那老屋坐北朝南,一共三间,两间住人,一间当厨房杂物间。听娘说,这里原来是爷爷奶奶们住的,爹的兄弟姊妹多,盖了新房,奶奶带他们搬走了,这三间房子就给了爹。南屋住着四奶奶和他小儿子。东屋住着四奶奶家的三叔三婶。西屋已荒废,听娘说那原是南院儿大爷大娘住的,盖好新房子之后就不住了。记得我爹娘养过一头驴,就在那西屋最南头一间,我跟着爹还喂过它草呢。可不久因为娘生小弟弟违反了计划生育被罚款,只好把驴给卖掉了。后来我娘还打趣小弟弟说他是驴换来的。
穿过南屋东南角,往里走,是一个小院,最里面住着四奶奶大儿子一家。外面有个猪圈,猪圈的中间长了一棵大枣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反正很粗,枝丫很多,一直垂到南墙头上。这棵枣树是四奶奶的宝贝,看的紧着哩。
这棵枣树也是我们心里的“宝贝”,每年从枣树开花就被我们几个毛孩子惦记着了,(四奶奶的二孙女,三孙女,二奶奶家孙女,还有我,年龄都差不多,经常一块儿玩儿,也经常在一块儿“做事”。)几乎天天都去看是不是结枣了,是不是枣能吃了,是不是枣变红了。等不到枣熟,我们早已垂涎三尺,商量着瞅个时间去打枣。趁四奶奶睡午觉的时候,我们偷偷的溜过去,用小石子“打”枣。我们小孩子个子矮,用竹竿也够不着,上树也爬不上去,因为那棵枣树是在猪圈中间长着的,我们只好用小石子砸。有人砸枣,有人站岗放哨,要是听见四奶奶的门儿,吱呀一声响,放哨的就赶紧跑过去喊一声“四奶奶来了”,大伙儿一溜烟儿的四散跑开躲藏了,来不及躲藏的准会被四奶奶训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连连保证再也不敢了,才算作罢。
其实每次我们也砸不下几颗枣,小孩子喵的哪有那准头啊,即使打下几颗,也会有不少掉进猪圈里。要是所幸落到猪槽里或我们手能够得到的地方,赶紧捡起来洗洗吃了。刚开始打下的枣还小,青色的,没啥味道。等到不知道是第几次打下泛白色的枣了,就有甜味了,再后来枣就会有红圈了。我总是不舍得吃,把枣放进嘴里轻轻咬一下,让那甜味顺着喉咙一直流进胃里,再咬一下,细细品味,直到没了味道再咽下。
惦记那枣树的可不止我们姐妹几个,四方街邻的男孩儿女孩儿也经常会溜进院子里,“偷”走几颗枣。那时农村白天都不锁大门的,为了防止有人溜进来偷枣,我们就经常把大门插上栓,大人不知道我们的心思,见我们那样,总是会说,“锁门干啥哩?”我们只好想出这样那样的招来应付。邻居家的几个男孩子,能爬上南边的墙头,站在墙头上够枣,我们几个女孩子可没那胆。要是被我们看见,一定会把他们轰走,俨然那枣树就是我们的。
枣终于熟透了,四奶奶叫小儿子拿来长竹竿打枣,我从来没有见过四叔是怎么打枣的,听说四奶奶趁我们小孩不在家的时候打的。打下枣后,四奶奶会用衣兜包几颗枣,给我家送过来。说是衣兜其实是手里攥几颗枣,用衣服的一角把手包起来,看起来包了很多的样子。那时候,我吃着甜甜的枣,还不忘吐槽一下,“四奶奶抠死了,就给这几颗呀?”娘说,“四奶奶给你吃,还嘟囔啥。快被你们偷吃光了,还能有几个呀?”我心里只嘀咕“我没吃几颗呀。都谁吃了呢?怎么就会不多了呢?”
去年回老屋看了看,那土坯房坍塌了一半,那棵枣树也早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