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有一个好朋友,特别擅长用鱼叉叉鱼。他出门叉鱼时喜欢叫上我,我是他的跟班,他负责叉鱼,我负责拎鱼。
那时村边的河道中,到处都是解放草(东洋草,又叫羊草)滩,密密麻麻,挤满河流。河道的水草滩边,鱼儿特别多,我们经常去那边用鱼叉刺鱼。
我朋友的大鱼叉是钢铁打制的,叉刺尖尖的,特别锋利。鱼叉头上有八九根刺,刺头长一尺左右,刺头的尾巴插进毛竹竿的根部,用铁环固定着;鱼叉长长的竹竿,笔直挺拔,粗细匀称,大约有十几尺长,估计一把鱼叉大约有八九斤重。
我们出门到河里叉鱼时,一般会用大鱼叉。走路时,我们会很小心的,一手捏着鱼叉刺,一手扶着鱼叉杆,走路时尖刺在前,尖头朝下,鱼叉竿扛在肩膀上向前行走,以免鱼刺伤人。
当我们行走到有水草滩的河道边时,我的好朋友会叫我先蹲下来,或坐在树荫下。他则提着鱼叉,躲在桑地里,观察草滩边鱼的动静。
一旦发现有情况,他就会向我打招呼,把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来。随后,他就举起鱼叉,双手把着,叉刺指向水面,慢慢瞄准,对准鱼的头,“嗖”的一声,就抛出了鱼叉。有时会叉到鲫鱼、里鱼什么的;有时叉空了,什么也没有叉到。俗话说,叉鱼一靠运气,二靠手气,三靠福气。这话说得一点不假。
我朋友曾多次告诉我,如果水草叶子一动一动的,动了一会儿,水草底下一定会有鱼。鱼儿喜欢在水草中找东西吃,吃着吃着草就动了。鱼儿顶草时,草摇动了,这时你如果出手快点,说不定会被你叉到;水草动静小的,一般会是小点的鱼,如鲫鱼,鳊鱼等等;如果动静大的话,有可能是里鱼,或其它比较大的鱼。黑鱼很少顶草,它吃小鱼小虾时,会发出声音,或水草激烈地动一下,只要你看准方向,出手快捷,有可能被你刺到它。
春末夏初,有时会见到大黑鱼带着它的上百条鱼宝宝,在水草滩边游逛,它会隐藏在鱼宝宝下面呵护着,如果有其它族群的鱼靠近鱼宝宝,黑鱼爸爸妈妈就会马上出击,攻击对手。偶尔,大黑鱼会慢慢浮出水面透一口气,这时出手叉鱼,常常会十拿九稳。
后来,我慢慢领悟了,不管什么鱼,叉刺一定要对准鱼头,才有可能叉到它。如果你手抖了一下,就会叉偏的,什么也叉不到,鱼儿早被你吓跑了。
有一次,我朋友看到水中情况,不管三七二十一,闷头就是一叉,鱼叉入水后,叉竿东摇西晃,激烈摆动。我朋友见了,衣服也没脱,就“卟通”一声跳入水中,游到鱼叉边,边划水,边使劲地用手把鱼叉往水底的淤泥里插,连续刺了好几下,这是为了刺穿鱼身,以防刺中的鱼,挣扎后脱叉。
假如是特别大的鱼,我朋友会深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去拔鱼叉,随后捏着鱼刺稍,慢慢浮出水面,边喘气,边拖着鱼和叉游向岸边。叉到大鱼,下水操作,才能把刺中之鱼弄到手。
叉鱼也不是十拿九稳的,常常会有失误。有时,鱼叉出手慢点,鱼游动,叉会走偏,只叉到鱼尾巴部位,你正想抓它,鱼儿猛一翻身,落水便逃走了。假如鱼叉戳中鱼的头部、胸腹部的,又刺穿了鱼身,鱼一般就逃不了了。
假如走了好多路,观察了好久也没有见到鱼的影子。我朋友就会在地头,随手扯两根嫩绿的南瓜蔓头,打一个大结,抛到河道的水草滩边,作为鱼“引子” ,引诱鱼儿。不一会儿,水中南瓜蔓一沉一浮,有动静了,被鱼拖着走了。这时,我朋友的鱼叉,早已对准,跟着移动,用力抛入,鱼叉动了,晃动了,终于戳中了一条大鱼。开心死了,我们两人通力合作,用河滩边的杨条绕个结,从鱼鳃下方穿到鱼口,我拎着大鱼,朋友扛着鱼叉,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看着别人叉到鱼,真羡煞旁人了。我跟父亲说后,他请铁匠师傅给我打了一把小鱼爪,六根刺的,铁刺长半尺左右,还跟我配了一根长约七八尺的鱼叉竿,从此以后,我也有了叉鱼工具了。
后来,我拿着小鱼叉,先刺水面漂着的叶子。最初鱼叉拿在手里,手常常发抖,不听指挥,老是刺空,不是刺在叶的东边,就是落在叶的西边。刺了老半天,终于有点感觉了,试着去刺游动的小白条鱼。
有时,等我双手提起鱼叉,小鱼就游远了,沉下去了。我左等右等,终于见到了,学着朋友的模样,对准鱼儿抛出叉,鱼没有叉着,鱼叉却落入河中,半沉半浮,取不到了。我只能无奈地下水,光着身子游过去,把叉车拖回来。后来发现这不是办法,我用苎麻丝搓了一条长长的麻绳,捆扎在鱼叉竹竿梢头上。叉鱼时把麻绳线提在手里,捏牢线头,鱼叉抛出去,还能拉回来,既方便,又好使。
后来,我也慢慢学会叉鱼了。我深深地记得,平生叉到的最大的一条鱼是花鲢头 ,重两斤左右。至今回忆往事,心里还甜丝丝的。
我们水乡,每年的农历七月半前后,因气候原因,水乡河流中的鱼会浮头。这一天早上,村民家中的鱼叉都会派上用场,家中有船的,都会划一条木船去叉鱼,没有农船的,会扛着鱼叉,直接去就近的河边刺鱼。
村边的河流里,木船点点,错落在水面上,静谧无声,难得一见。一般一条木船上有两个人,一人在船艄把舵,一人站在船头上叉鱼,人人目不转睛,盯着水面上的动静,不时传来有人刺鱼,有人刺中鱼的声音;桑地边,水草旁,每隔几米就有人,手持鱼叉,在移动,在出叉,竿如林立,蔚蔚壮观。
那天看热闹的人也会很多,有老有少,也有父亲带着孩子,也有夫妻双双的。叉到鱼的村民,满脸自信,笑容满面,没有叉到鱼的一脸无奈,垂头丧气。
随着太阳慢慢升高,浮头会越来越少了,村民们才鸣金收兵,络络续续,拿着鱼叉,或带鱼儿回家去了。
我记得小时候,还跟小伙伴们一起划一条小船,到村外的苕溪港刺甲鱼玩。坐在船头上,屁股底下放一块脚菱板,一手划船,一手在水下的岘壳滩上刺甲鱼。我也曾好几次刺到过甲鱼,捉到甲鱼时的心情真是爽快极了。
往事如烟,往事如梦。一切如云烟一般,时时萦绕于心,让人怀恋,让人回味。而今童颜己老,朋辈天各一方,一面难求,叙旧无期,让我们珍惜当下,且行且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