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购物车推着两岁多的儿子在人人乐超市徐行,习惯性地注目书籍专柜,一书脊上大大的书名字《永不永不说再见》跃入眼帘,我没有去翻内文,但这个名字好颤动,那一刻,我的心突然间被揪起,痛了起来。儿子问,爸爸为什么流眼泪了?我说,咱们回家吧!
外面的晚风带着春寒。我在想,我都没有对妈妈说过“再见”。
想起妈妈第一次送我到学校,临别时我对她说:早点来接我。
妈妈送我上县城高中。临别时,那是我在校门里她在校门外的相互一转身。
妈妈参加我的婚礼,还有唯一一次在西安过春节,临走时都是弟弟护送,我说:到了给我个电话。
那些年,我回老家看她,临走时她送我到大桥头,直到我上了车,我只会说:回去吧妈……
我们彼此都不习惯说那个词。它太生硬。无数次的寻常分离,想着仍有无数次的寻常再见。我们用寻常的方式,演绎着不加雕饰的或轻或重。
直到妈妈病重,被预判了永别。不舍固有痛悲,临别当有言语。然而我们兄弟却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与妈妈的真正诀离,不知哪一句话能够浓缩,表达悲痛与惜别的意味。所以在大半年的时间里,那两个字终究也没能说得出口。
是我陪着妈妈的最后日子,并无剧集中的弥留反复波动场面,也没有想象中的惜别勉言,她安静的离开了,在后半夜还跟我聊过家常话之后,在也许是刚入眠休息到黎明之后,并无片言只语留下。我轻拥着妈妈,拉着她的手,耳闻目睹她渐渐的减弱了呼吸和一切。我好想说一句妈妈别走,好想说一句妈妈再见。然而在那一段时间,我在想,这一生,下一生,又如何与妈妈“再见”?
我知道我并不懵懂。
也许,在我们内心深处,谁也不愿意相信,这一次就是永远。
也许,我们都傻傻的固执,期待着,还有下一个真正的再见。
人生就是如此。
每一天早上,我上班出门前,总要跟儿子相互说再见,养成了习惯。有时偶然忘记,已经带上了门,就会听见儿子在身后喊:爸爸没有说再见。于是我满心溢暖,赶紧返回去,对儿子挥挥手,然后等着他对我说:爸爸再见!
2012-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