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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故事》专题第五期征文。
文:简简又丹丹
君住长江头,
我住长江尾。
耐得住寂寞,
熬得住异地,
便是一生。
——题记
一 周末夫妻苦也甘 个中滋味冷还暖
周五晚上,事业部月度总结会像窗外的春雨一样绵绵长长,超时了一个半小时。
经理刚一宣布结束,周丽愣愣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大家纷纷起身,瞬间似鸟兽散。是的,就是这个词,尽管她以往也是这样迫不及待地离开会议室,但她今天就要这样形容同事们。
最后一个出门的同事,在门边望着周丽停了一下,还是轻轻叹口气走了。
在刚才的大会上,周丽被点名批评,因为一个客诉问题。本来在之前的周会上已经拿出来分析学习过,那顾客要求太过分,又骂脏话,但周丽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没想到今天又作为案例,向全员一再强调......周丽感觉像是身上一道没结痂的伤口,一次次被揭开,生疼,而脸上也火辣辣的。而且,按照公司“服务第一”的规定,周丽下周二的休息日被取消,要到公司加班......
周丽此刻的情绪,被一股强压下去的火苗拱得老高,就要燃烧和爆炸。
这是个标准的服务行业,周丽每周二固定休息,也是她赶回郊县的家,和老公吴威每周团聚一天的日子。他俩已经计划好,下周二要去周丽老家看望生病住院的外婆,而且吴威已经请好假,买好了一堆东西。
想到这些,两行眼泪顺着周丽清秀的脸庞滑落下来。
手机响了,吴威来电问她到了宿舍没有,叮嘱她晚上一定要吃东西,身体最重要等等。可能他没听到周丽回应,就低下声音关切地问:“老婆,你怎么啦?还没下班?”
“嗯,下周二休息没有了,要加班。”周丽掩饰着低落和愤怒,尽量说的平常自然,“我先去请假,到了宿舍再跟你发信息。”
刚挂电话,信息来了,是吴威。他感觉周丽状态不对,立即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怎么了?要不要我赶过去陪你?”
周丽不希望他太担心,更不想夜间打车花钱。于是抹了把眼泪,苦笑着回复道:“算了老公,我没事。都快十点了,晚上打车很贵,来了之后又要去住酒店,还得花钱。”
“那我明天一早把家里打扫了,再坐班车去看你。想你了!”吴威回复。
三年多的异地,形成他们间特有的默契。吴威总能感应到周丽的需要,适时地联络关怀,甚至事无巨细地主动报备自己的事情,很让周丽放心。
周丽擦干眼泪,走出会议室的瞬间,就变成了成熟理性的职场女性模样。经过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敲门进去申请下周二提休一天,以后少休息一周回来加班,然后解释了要去外婆家探病的事情。
公司没有非加班不可的事情,加之她一贯业务能力强,经理同意也在周丽的预料中。周丽并不感激,心里反倒升起一股冷意――这可笑的独裁制度。
回宿舍的车上,周丽多希望能够立即就见到吴威,向他把烦恼一吐为快......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以后有话语权,必须把这规矩改了,绝不压榨员工......不过先混到那天再说吧!
终于到站,可以离开拥挤的车厢了。周丽刚下车就感到一股清新的风,她瞬间清醒不少,也停止了胡思乱想。本能地拿电话打给吴威,报完平安和讲完下周二正常休息后,吴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还满肚子的委屈,此刻拿着电话,她竟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更不愿意用乱糟糟的心情去让他在那头担心,于是连说没什么事。
周丽没胃口吃饭,买了支冰激凌。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想吃点儿甜的,这是她取悦和调节自己的方式。
进了宿舍,舍友(同事)还没回来,周丽坐在自己床前的椅子上,一边吃冰激凌一边环视着这个住了三年多的地方。宿舍是两人间,内陈设简单得只有两张上下床、两把椅子,小桌子、电水壶和衣柜是共用的。上床放物品下床睡觉,舍友的上床堆满了各种购物的包装袋,周丽的上床空着,她毕竟能经常回家,所以不需要堆放太多东西。
这里和学生宿舍差不多,条件甚至赶不上很多大学生宿舍。
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有家的地方却找不到工作;他乡容纳不下灵魂,故乡安置不了肉身。周丽在市区工作,吴威在郊县编制内工作,家也安在那里——一个卫星般的小城,小得散步就能从南端走到北端。房子是他俩经历了三年异地恋,为有个地儿结婚而买的二手房。在双方家庭都没能力支援的情况下,小俩口尽全力七拼八凑才买上这一套五十平米的小房子。那时候发一次工资就添置一样家具,终于慢慢变成一个“五脏俱全”的家。小小的旧房子里,装着他俩许许多多的甜蜜时光。
两地距离一小时车程,他俩一直过着“周末夫妻”的生活。以前恋爱的时候,吴威几乎每个周末都来市里看周丽,周丽在周二休息时也跑去看吴威,这种模式一直延续到结婚,再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车,顺风车是最方便快捷的,但费用也高,婚后周丽就不愿意在路费上花太多钱,但吴威不舍得周丽去坐大巴,常常提前给她约好车……身边的朋友都笑说他俩为祖国的交通事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晚上,睡梦中的周丽被痛醒,她双手抱着肚子,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张弓。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咬牙忍受,后来越来越痛,感觉肠子搅在一起,然后朝各个方向不停地拉拽,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
一看时间,十二点,她纠结着要不要去诊所,要不要给吴威打电话。这时候舍友回来了,她一看周丽额头贴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张脸苍白如纸,吓得赶紧喊叫着跑过来,一把扶着她,说必须马上去看医生。
到了诊所,医生试探疼痛区域的时候,周丽感觉自己哪儿哪儿都在疼。最后被诊断为急性肠炎,需要打点滴。
吃了药,点滴挂上的时候,周丽还是很疼,她虚弱地靠在病床上,多希望吴威此刻就在身边啊!但他也许已经睡着了......周丽还是发了个信息给吴威,然后回头感谢舍友,并让她快回去睡觉。
“没事!我可以再陪你一会儿。”舍友坐着没动。
周丽说:“我老公已经回了信息,他马上赶过来。太晚了,你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等你老公到了我再走。”舍友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像你们这样的异地,很多都分开了,你们感情却一直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周丽知道她的早班一直很早,便再次催她回去:“你知道,他过来只需要一个小时,那时候点滴还没完呢。放心吧,需要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舍友这才说会把手机声音开最大,有事尽管打过来,然后回去了。
二 蓦然回首 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医生在诊台后面眯着眼睛。旁边床上的老阿姨也在打点滴,一位叔叔一直守着她,虽然他们都眯着眼睛,但叔叔总会不时睁开眼睛看看阿姨,再看看头上的药水瓶。四下静谧下来,周丽几乎听见了瓶子里液体低落的声音,她满脑子都是吴威赶来的画面。马路上偶尔传来车子疾驰而过的声音,想来那些夜归的人们,也无比急切地想要回家吧!
吴威还没回信息,周丽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她右手转动着手机,左手连挂着点滴,一阵阵冰凉的感觉从左手背开始,蔓延到全身,不禁把被子再往上拉了拉。
都说夫妻之间应该有点儿距离,利于感情的调剂,但是又不能太远,以免在需要的时候,牵不到对方的手。此时的周丽,在这个生病的深夜里,理性都已不见,她变得很脆弱。觉得俩人的距离还是远了一点儿,她越来越迫切地希望吴威就在身边,随时能让自己依靠一下......以前吴威周五准时下班的话,就会赶来市里,哪怕周六自己忙得顾不上他,他也能在KFC或者星巴克呆上大半天,等着中午陪她在外面吃点好吃的。直到婚后,周丽一再要求要省钱......
电话响了,周丽收回思绪。吴威一边着急地询问周丽的情况,一边说自己马上出发。
这下周丽总算安心,肚子似乎也不那么疼了,便也眯着眼睛开始打瞌睡。
迷迷糊糊之中,周丽想上厕所。一看点滴还剩小半瓶,她觉得自己拧着去太麻烦,看看时间,估计吴威快到了,就决定再忍忍。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电话来了,吴威顺着她的指引进了诊所,看着周丽,直直地奔向她的床前,连医生跟他打招呼也没听到。
周丽笑了,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润,就像打蔫儿的花儿遇上了天降甘霖。她随即说道:“太及时了老公,快,我要去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周丽看着吴威,“噗呲”一声,笑得吴威一脸莫名其妙。周丽示意他看镜子,吴威才发现自己的狼狈相——头发乱蓬蓬,活像个不会做窝的鸟儿筑的巢。
“太晚了,我坐了很长一截摩的,才打到出租车的。”吴威解释道,“说了有急事,一直感谢那摩的师傅辛苦了,结果他看我着急,又四下无车,敲竹杠收了我双倍的价钱,太狠了。这世界,想要陌生人的帮助太难了。”
吴威很害怕摩的,周丽听着心疼。
她伸手给吴威理了理头发:“那你快去接杯热开水喝了,防止感冒。”
对于夜风中坐摩的,周丽太熟悉了,以前回家因为赶时间或者太早太晚,她不知道坐过多少次摩的。特别是冬天,刀子样的风,迎面吹得你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戴着头盔都觉得风灌进去能把脸吹裂,发型就更别提。后来,吴威不让她坐摩的,才许久不再坐的。吴威曾经目睹过一场惨烈的摩的车祸,所以一直心有畏惧,为了自己,却还是选择了摩的......周丽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本来周丽准备和医生商量,后半夜就在这里借两张床躺一下,可吴威还是拉着她离开了。
在去酒店的路上,吴威一直搂着周丽的肩膀,周丽的病痛好了,还充满了些许的喜悦。
马路上的车子更少了。
后半夜的街灯似乎变得柔情起来,一朵朵黄晕的光,烘托出一个和平又安宁的夜晚。他们互相依偎着往前走,一对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如果这世界相爱的人都能在一起,到哪里都是家;如果能一直牵手走下去,马路再长些、夜再黑些,也是幸福的。
“老婆,也许不用五年,我们争取三年内交个首付。等这边有了房子,你就不用住宿舍,我也能常常回来陪陪你。”吴威一直看着前方,继续说:“情况再乐观些,我们五年内再买辆车,不管是啥,只要能经常接送你就好。”
虽然吴威的声音很低,却传递给身边人一种力量和信心。
周丽没有接话,她默默地听着。这是他俩共同的计划,是生活目标,哪怕不说出来,他们也是经常在心里想着的。但是一旦两地分居的他们遇到坎坷,就会说出来一次,互相抚慰和打气。更是想让对方一次次坚定对生活的希望!
周丽低着头,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因为不愿意永远呆在郊县,所以想来市区扎根。
也许是这个目标给了吴威和自己太大的压力......当她抬头看见吴威的笑容,还是坚定了目标。现在物价上涨飞快,要一起努力早日首付,买了房子以后再要个孩子。
快捷酒店离宿舍不远,很快就到了。
正要进大门,看见路口的马路上有个黑影,是一个人躺在地上,还不时把一只手软软地举起来。
周丽紧张地看了看吴威,吴威搂紧她的肩,说:“那个人躺在马路中间太危险了!看样子不是喝醉了,就是个疯子。”他一边掏手机,一边说:“老婆我们帮他报警吧!出了车祸太可怜,万一是生病呢?”
两人站在酒店门口,远远看着那人,等候警察到来。
警察很快来了,他们对吴威帮助陌生人的举动很赞赏。
俩人进酒店的时候,已快凌晨三点,前台服务生给他们建议性价比高的钟点房。春天总是最好的季节,后半夜似乎升温了些,周丽觉得这个城市变得更加温暖而可爱。
她看着身边的吴威,毫无困意,满心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