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抖!”当我听到这句话,思绪回到了十年前,我和他第一次相遇大概就是这个场景……
那年我刚上高一,很胖比较能吃,记忆力好像每次都吃不饱。有一天打饭时,有一只给我舀饭的手,每舀一次菜都会抖一抖,关键是抖了两三下还抖不掉菜,猛地动作太大了,菜全没了,看着那肥手的动作,仿佛看到了它抖掉了我的心头肉。我顺着手看到了它的主人,那是张陌生的脸,又大又圆,有一点点胡子,小眼睛,给我的感觉将成熟又未成熟的样子,他也很胖。我的心里下定了一个结论:他是新手。
看着他还在“抖”,我忍不住说道:“大叔,你(手)别抖!”盛满菜的勺子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我见他脸瞬间红透了,然后勺子不抖了,飞快的向我的饭缸靠去,我已经预见了我的满缸饭菜。突然勺子停顿在了饭岗一指距离的地方。“大叔?”他一脸严肃地看向我,脸上的红也消退了很多,“我有这么老?”我急忙道:“老哥,老哥。”“老哥?”沉默几秒他又说,“你自己舀!”说罢,他把菜又倒了回去,把勺子扔到我边上。我犹豫了一秒,还是壮着胆子,给自己舀了一点点菜,真的是一点点。刚准备转身走,突然觉得亏了,实在对不起我那6块钱的饭费,又急忙转过身,又给自己补了一大勺菜,然后看都不敢看他,端着饭岗,急匆匆地“逃了”,走时还隐隐听见他嘴里嘟囔着什么。
那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相遇,之后有好几天都躲着那个窗口,不能说恐惧,就是本能的想要躲着。后来我还是又去他那里了,因为我发现那一次我在学校打饭最多的一次。排着一条队,最终到我了,他看到我顿了一下,他一眼就认出我来了,是的,他认出我来了。这次他熟练了好多,一点都没抖。菜少了,我没拿走饭缸,看着他,我们对视了几秒。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快速吐出,嘴里嘟嘟囔囔地,拿起勺子又给了我一勺菜。我开心的说了声谢谢,就快速地走了。之后,只要他在那个窗口,我都会去他那儿打饭,感觉少了,就会看着他,他也很默契的给我填一勺。
到了高二,我分到了新的班级,刚进教室,我就看到了那个“胖胖”坐在讲台上。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愣了一下:“他不是在食堂吗?”他看到我一愣,然后笑了,“那个胖子,240班的吧,来了就先过来签到。”那天他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那个胖子,我去开个会,你坐在这(讲台),给我看一会儿,维持一下纪律。”接着一连好几天,他似乎就只认得我似的,没事就让我给干这干那,“胖子,去政教处去个表格。”“胖子带几个人去楼下搬书。”“胖子……”
一个星期后,我在食堂快乐地吃着我的午饭。他突然坐在我边上,说道:“我见你这么勤快,干活啥的都很积极,你想当班长吧?今天晚上班会选班长,好好表现。”我给他一个白眼:“我勤快?是你让我勤快吧?胖子胖子地叫着,我敢不勤快?”“今天食堂老板和我说我给学生打的饭有点多,”他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手上有花,又慢慢吞吞地说,“明天中午我那里是红烧肉。”“得三勺,”我吃着碗里的饭,停顿了一下,又吃了起来,“以后我的(饭)不能少。”就这样我成了班长,第二天我得到了我的三勺红烧肉,却不曾想,之后我体会到了“为人民让你服务”的“含义”。他常常对我说:“有我在,你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胖子的。”
高二那一年我胖了十几斤,拜他所赐,真正坐实了“胖子”之名,不过我很开心,花同样的钱,我饭缸里的饭总比别人多许多。高三我到了别的班,脱离了他的魔抓,但是还是去他那里“蹭吃蹭喝”。高三那年冬天,我一连好几天没在食堂见过他,别人说他家有事。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我在别的老师那儿听到,那年他母亲得病了,家里借了好多钱看病,他辞职下海了。
自他走后,我半年间瘦了许多,到了大学,体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一到食堂常常会想起他,想起我的在食堂帮工的老师,想起我每天多出的一勺菜,想起了那三勺红烧肉,想起那个久违的外号“胖子”。
多年后我因为工作,又回到了高中学校,又走进了食堂。“呀,别抖!”“我没抖,就是年纪大了!”“不够吃,饿!”“再给你填一勺。”远处听见食堂大叔和学生的对话,我想我的“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