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伍亿丰》小老板杀人案
乱世怪事多。1947年到1948年间,由于内战打得如火如荼,人心浮动,物价飞涨,流言四起,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因而各种案件频发。大约就在此时,报纸上报道了一桩震惊武汉三镇的大案:“《伍亿丰》小老板杀人案”!据我所忆,案情是这样的:《伍亿丰》是武汉市有名的大酱园铺,在许多地方都设有分店,其老板家財万贯,用现在的话说,是个大企业家!《伍亿丰》的小老板是个纨绔子弟,终日沉溺于声色犬马,为争一女人,将另一富家子谋害,他先将对方灌醉,再将一枚铁钉钉入其太阳穴,手段极其残忍,案件一经曝光,立即舆论大哗,各大报都密切关注案情的发展,死者父母将伍家小老板告上法庭,要求严惩,伍家花了许多银子,法院也不敢偏判,最后还是判了个死刑,那时似乎没有‘死缓’一说,判了就得执行。伍家买通了行刑队,只须将小老板击倒,先嘱咐其中枪后装死,即可获救,留得一命。豈料死者父母也非等闲之辈,他们也料到会有此一手,所以要求亲临现场覌刑。枪响后,伍家小老板应声倒地,若能装死,本可蒙混过关,捡得一命,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那小子从小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哪有这种坚韧毅力?中枪后,忍不住疼痛,又是哼,又是抽动,仇家父母立刻指出其未死,要求补枪,行刑队迫于不得已,终将其杀死,此案才算了结。
案子雖然结了,但侦破过程却颇曲折有趣。当初殺人案发生时,探员並未找到死者的死因,因为那枚钉子为头发所覆盖,未被发现,伍家少爷坚称对方是酒醉至死,但警方始终觉得蹊跷,应该另有隐情。
某天,负责此案的探员归家后喝闷酒,郁郁不乐,其妻看在眼里,追问其原因,探员将案子的详情告诉了其妻,並说死者家属不依不饶,不肯接受‘醉死’一说,不肯罢休,警局也无法结案,所以对探员们督促很紧。探员之妻问清死者全身都没有伤痕后,想了一下,就问探员“检查了头上没有?”探员说,“头上好好的,看不出什么。”其妻说,“也许头发下面有伤呢?”探员大受啓发,立刻回到警局重新验尸,果然找出死因,案子终于告破。案破后,探员受到嘉奨,同僚们都赞他为神探,他也很谦虚,把老婆的提醒说了出来,当然,又得到一片赞叹声,羡慕他有个贤内助。此事传到他上峰耳朶里,他的上峰探长是个思维缜密又办案经验丰富的人,他反复思考:一个没有見过大世面的妇道人家,怎么会有这么聪明清晰的思路呢?莫非……?于是他派了另一探员秘密调查这妇人的过往经历,发现此女是二婚,其前夫也是离奇死亡的,就悄悄将其前夫开棺验尸,果然发现死者头部有枚钉子!探长立即派人将那女人抓来,审问之下,立刻招供,确实是谋害亲夫,异地另嫁,现在的丈夫並不知情。该探员闻知此事后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此事即成为轰动一时的案中案。
此奇案报导后,一时洛阳纸贵,武汉三镇街头巷尾,酒馆茶楼,人们议论纷纷,拍案称奇,因而成为大热门话题,许久不得平息。
附记:关于《伍亿丰》小老板杀人案一文发给一些朋友们看后,有许多信息反馈回来,有朋友告诉我,这是《双钉案》,网上可查到,我上网一查,果然有记载,案件内容与我的回忆大致相同,但兇手是《刘有余堂》的小老板刘佑方,被害者是一位做棉纱生意的安徽人汪绍伯,起因不是为争女人,而是为谋財。
更巧的是,我的一位大学同学与刘佑方的弟弟刘佑恕(网上说刘是独子,也许此弟是后来所生?)是小学同学,对此案了解甚详,据其所说,刘杀汪是因赌债所起。
关于破案过程中的案中案,以及那杀人犯被处决的过程,我的这位同学认同我的记忆。但是,也有朋友告诉我这与《三言二拍》中的故事如出一辙,从网上查,网上对破案经过以及处决兇犯过程亦未谈及,不知为什么,我的记忆中却存下了这些内容?想想也不奇怪,当年我也只有八岁多,也不会看报(最多只能看看大标题),故事都是从大人们的谈论中听来,难免信息混乱,真假揉合,以致形成了现在的记忆。思之再三,我觉得,写回忆录不是写历史,更不是写档案,没必要去考据事实真相(事实上,网上诸多说法也有出入),还是忠实于记忆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