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是要用灵感去体会的。
生于南国,草木盛衰、花开花败是极频繁的事,因而仿佛骨子里带着几分浑然的天性。天际墨成一片,没有半点光明,便替羁客与有情人担忧——不能托月寄思,想必正是无奈吧。虽说通信不过几个按键的事,但那一月只能倾诉于无声的思念,却不是可以在话筒中轻易言明的,况且有些情话儿,却是注定深藏于心。也只有月儿,用清辉来交互,虽是无声的听着诉说,却让人实在的觉得,自己的心语已被清辉绕过被风拨开的窗帘,入了她的梦。宛而清光旋开了晕,又不免为伤情者担忧——月空太明则多显炽烈,直让人觉得那个悬在头顶的光亮物什是在故意嘲弄自己似的,仿佛恋人间的情语此刻也通过月华漫映了下来,这真是“虐狗”了。
昨日起的晚,真有种漫倦懒梳妆的疲惫。打开被闭了一晚的雾窗,门前流水自是一如既往的清脆低语——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皮实的幼童早已在秃顶的田垄上抓起了“特务”,偶尔传来几声“坏人”被抓获的捷报。在这漫天萧瑟里,他们是难得的生气。不似济南,故乡的冬总有些湿冷的雾,往往正午刚过,背阴的山头上便会笼些白气,像遗世的美人总要蔽上一抹轻纱似的;此时远远的一个停目,便是一副隽秀的山水画了。树也是恣意的紧,往往稍有懈怠,便会有一株肥嫩的野树苗从你刚点下去的豆坑里冒出来,它们全是疯长的;溪边洗衣砧石的阴凉靠岸处,老石桥的石缝里,都是旺盛的生机。
开窗不久,便被阿母呵斥立即关上,莫要着了凉。但凡母亲大多是如此的,即便是响当当的冬泳冠军,到了冬天也免不了“秋裤”的唠叨。无论如何,阿母的话总是要听的。关上窗户,洗漱初毕,脑海中却不知为何跳出“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句子,纳兰的词我曾读过一些,可这一句当时我并未在意。我只知它是纳兰的词句,更不知详细,记得还是在书店中碰巧瞄了一眼,如今已近四载,自不如“人生若只如初见”一阙记得真切。今日碰巧吟得,却是应了景。与四年前相比,那个不成熟的年纪,哀怨或亢奋是主旋律,钟情的词句大多是缠绵婉转,“及尔偕老”式的。诸如《长恨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锦瑟》“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的诗句,真是中了蛊一般。而今学业将竟,练得一身“铜豌豆”,反倒是些寻常小事,备为怀念,而这又和此刻孱弱的冬日一般的过往光阴脱不了干系——故乡的晴与雨相比,只是少了一把伞罢了。至于思念这种东西,只是静静的放在心里,就是一种满足,仿佛修道尼怀着《圣经》,夜夜闭着黑眸祷告,心中却宛若天明。
文至最后,用塞林格《破碎故事之心》里的话作结,“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