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乡下奶奶家,对面属于刘奶奶的半阴的山,春天的时候,林子里有大片大片的野兰花。
野兰花真是件奇怪的植物:不能太阳直射,林子里上方要有树木遮映,但又不能全部遮阳,必须要有稀疏的阳光从树叶里透下来,林里树木不能太密,山上土壤要湿润。
平时我并走不到那山上去,山上有一小径,也可通到上学的大路上。我走那山上,要么是去采野茶,要么去摘野花(野蔷薇、金银花),要么去摘三月泡,要么去检查那几棵羊不奶树有没有在头一年的冬天被砍掉,若是砍掉了,今年发了多少芽;若没砍掉,今年又开了多少花;花的多少决定果子能结多少,我必须提早确认、常去看看,以便果子成熟后我是第一个摘到。
春天,百花盛开,我走在那小径上,费力拨开疯长的胡叶枝,脚下松软的松针一走一陷,小小的我在林子里穿梭,若不是枝条的闪动,根本看不出林间的我。林间偶有几座陈年老坟,年代久远,树木掩映之下几乎瘫趴,有时走忘了,兀然撞到,坟口的wu(音)门那里摔破的烂罐子让我突然地毛骨悚然,然后身边咻地一声,一只鸟或者一只野兔窜过,让我重回人间;深吸一口气,嗅进林间腐叶与鲜叶的气息,然后鼻腔里嗅到一丝又一丝淡淡的雅香:那是野兰花!
循味拨将过去,林间稍为宽阔且透阳透气的地方,一丛丛一丛丛的野兰花兀自绽放,细长闪着光亮的绿叶,淡黄色、米白色、淡青色的花朵,静静地在那里,自顾自地或开或掩或苞,无比清雅!我呆在那里,时而吸鼻狂嗅,时而屏住呼吸,仿若遇见了兰花仙子,一不小心惊扰或亵渎了她。
记忆中,我从没采过野兰花,好像釆回去也无法插水养活,很快调零,如同世外的绝代佳人,誓死不从捍卫坚贞。
乡下的村民对此视而不见,视若透明。也难怪,那个年代的人,不知野兰花的珍贵,不懂欣赏野兰花的清雅之美,因为他们本身也是大自然的一份子,质朴之人。
小伙伴们也没人像我那样孤独来往,我这外来迁徙户的孙女,爷爷奶奶一家单独住在一个山脚下,缺少伙伴的我,常年满山乱窜,与动物为伍,与植物对话。一年又一年,我在那兰花山穿梭,一年又一年,满眼满心映入画;我与山,山与我,不论多少年过去,回想起来,顿现眼前,栩栩如生,山间一切于我,如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