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集团与桑格斯环保进行了协商,双方对于虹桥工艺制造厂目前的生产工艺、环保技术、水污染治理等话题交换了意见,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桑格斯环保董事长杜海平表示,将配合虹桥集团在下游受黑水污染的区域进行生态修复,还下游群众一条干净的春江。据悉,桑格斯环保是全球顶尖的环境治理和绿色制造企业,先后为全球近百起生态破坏事件提供解决方案,在业界享有盛誉。前不久,虹桥集团下属的工艺制造厂所造成的水污染事件,让投资者普遍对虹桥的前景感到悲观。本台记者冰青从春江发回报道。”
“工艺厂的水可真不浅啊,看看,这是人事部门调查的人员冗余情况,”穆剑锋对刚进他办公室的余波说着,不知从哪里抽出一个袋子,拍在桌上。穆剑锋的办公室并不大,两个立柜里塞满了文件,最吸引人的却莫过于办公室里的空隙,放满了绿植,梅兰竹菊几乎占了个全,初看上去,倒是有别具一格的雅致。
余波拆开文件袋,详细看过几页密密麻麻小字和繁琐的表格,点点头说:“怪不得刘伯慈那么干脆,看来是真的没办法收拾这个烂摊子。”
“现在讲不清楚,究竟是谁搞了这么多人进入工艺厂,为了这个问题,我还特地下厂调查,基层职工们对我并不友好,没看出来什么,看来上次罢工事件没算完,”穆剑锋说完,心里干着急,手指敲敲椅子的扶手。
“大规模地招新人,让老人都闲下来,白领工资,时间一长,这帮人自然就是他的铁杆了。”余波看着调查报告的几张图表,挑了挑眉。
穆剑锋听了余波的总结,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他和几个刘伯慈留下的干部,前后琢磨了好几天,才勉强看出了一些门道,可余波一来,看了十来页,居然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他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余波说:“所有的秘密,都藏在这数据里,你得好好琢磨这些数字,里面藏着的东西,比你想象得多。”
“你就直说吧,你觉得是谁?”穆剑锋将一杯铁锈色的红茶端了上来。
余波接过,呷了一口,眉头舒展开,嘴里喃喃:“好茶好茶,真是好茶。”看到余波这副神情,穆剑锋反倒被他搞得有些无奈了:“我说,你小子能不能严肃点,还摆起架子来了?”
余波倒也不恼,只不过眉头又皱紧,向穆剑锋问道:“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贪权,贪钱,不过是这两样,”穆剑锋嗤之以鼻,在工作的几年来,大大小小干部他看个遍,不少干部被发现了违规问题,各样的丑态和被抓后的痛心疾首,都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消磨的痕迹。
余波摇摇头,说道;“不合情理,这跟以往的买官卖官都不一样,几乎是所有的部门都有近一倍的冗员。”
穆剑锋拿起桌上的文件,前后随意翻动:“是啊,这个搅局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个答案,只能由他来解开了。”
“你还没说,工艺厂里的‘黑水’是谁呢?”
周六下午杜明月带上林雨洲,去到虹桥工艺制造厂看现场,林雨洲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兴奋。巨大的设备,让平日里只知道埋头钻研技术的林雨洲,这个没有亲身下过工厂的人,惊呼连连,在空荡荡的厂房跑来跑去。回程的路上,两个人讨论实验室选址问题,最终确定了工艺制造厂的东南角,十二亩空地作为实验室的操作间。按照惯例,林雨洲打算将课题小组分成两部分,技术部分由林雨洲亲自负责,商务和沟通工作,还是交给杜明月打理。
分工明确后,林雨洲整理了试验需要的材料和工具,由杜明月写成清单。周一早晨,杜明月按照穆剑锋的指示,早早赶到虹桥工艺制造厂,见到了余波。余波是宋正谷特意派过来协助穆剑锋工作的。和她见面浅聊之后,余波把负责生产的何金贵请来会议室。
何金贵压根不把余波放在眼里。虽然在早会上,穆剑锋要求各部门负责人全力配合课题组的试验工作,但是,何金贵从内心深处实在不愿意,如果说不得不办的话,那也只是因为穆剑锋压着他。对于余波,何金贵可以视而不见,他心里认为余波只是宋正谷的一招后手而已。
大可放心了,何金贵看到杜明月,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虽然听说杜明月来头不小,可归根到底,不就是个毛孩子吗?何金贵想趁机敲打敲打他们二人,冷冷道:“你就是杜明月?久闻大名啊,早就听说你背景很厉害。”
“哪里,何副总,您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啦,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啊。”杜明月不卑不亢,她早就读出余波眼中对何金贵的警惕,只不过那警惕之中也有一丝好奇。余波先前对她讲,这个副厂长很不简单,心里藏着的东西是难以想象的。
“是吗?桑格斯环保千方百计想打进我们虹桥,想干什么,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我是一清二楚的。你糊弄糊弄新来的穆剑锋还行,想糊弄我,可没那么简单。”何金贵索性毫不客气了。
“宋主席说,很多环保难题都需要解决,而且课题组在环保方面的技术水平在全国都是知名的,这个情况您比我清楚啊,我们的总负责人刘建南老师和您不是好朋友吗?他没有跟您提起过我们的新技术吗?”杜明月故意点拨他。
杜明月的一席话,堵住了何金贵,语塞,便缄口不语。实际上,这项技术刚完成技术验证,刘建南就已经向他说过。可他对这项新技术并不感兴趣,技术增加了产品的成本,而对产品贸然抬价又会伤害客户。怎么看来这都不是一个双赢的事情。
况且,刘建南这个人胃口也不小,地下工厂有他的入股,但他还是要一大笔钱,才愿意为地下工厂做试验和配套。贪得无厌,何金贵早就对刘建南有了本质的认识。
他现在就想叫来刘建南,让他立刻停止在工艺厂的实验。可不巧的是,刘建南刚去美国做访问学者,为期三个月。
杜明月看他不说话,言归正传道:“不是压您,不过是告诉您,我们是来帮忙的,不要误会了。”
“穆厂长让我们生产部门全力配合,你说吧,你们需要什么?”何金贵漫不经心地看了杜明月一眼,满口地敷衍着。
“哦,那好吧,我们已经整理了一个清单,请您看看能不能帮我们准备这些材料。”说着,杜明月将手中的两份清单分别给了余波和何金贵。
余波刚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交锋,心里不禁为杜明月的回答叫好,不愧是在市场中接受过大风大浪的人,回答都是这么滴水不漏。是时候他出马,给何金贵这个“老骆驼”再压上一根稻草了。
“杜女士,我插句题外话,据我所知,省里的领导们对桑格斯和虹桥这次合作,有很高的期待,你们有信心解决黑水污染吗?”
“没有金刚钻,我们不会揽这个瓷器活儿。”杜明月知道余波的意思,要和她演一出双簧,她肯定要积极配合。何金贵有张守山做靠山,自然在集团里是有恃无恐,能让他重视的,就是宋正谷的威压和张守山的政治前途,而自己现在工作的关键,就是尽快让课题组投入到虹桥工艺制造厂。杜明月补充一句:“杜董事长和宋主席已经在去下游视察了,据我所知,目前的生态修复进展很顺利,我想技术实验这方面也不能落后。”
“杜女士,那我们坐下来说吧,我想听听技术团队的具体要求。”在余波的安抚下,大家终于静下来,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杜明月解释道:“谢谢余主任,那我从头开始吧,我是中继大学‘生物逆渗透技术’小组的商务负责人杜明月。生物逆渗透技术是在环保部立项的重点科研项目之一,也是由桑格斯环保全球研发中心支持的项目。应宋正谷主席的邀请,我们到贵公司来完成该课题的应用实验,经过我们对现场的勘察,也根据试验的基本原理,我们主要需要你们提供五个方面的配合:
第一,经过我们研究后决定,工艺厂厂区东南角有块十二亩的空地比较适合我们做应用试验,请在这两天清理一下,帮我们搭建一个简易的操作间。这是图纸;
第二,另外实验室旁边30米以内,再帮我们安排五亩左右的空地,帮我们开挖成水池,深度在65公分,宽在20公分,底部只要简单硬化,我们要做污水的初沉池;
第三,请你们的档案室提供三年内污水处理厂和除尘车间的工作台账和相关的数据;
第四,请生产部在附近给我们提供一个办公室,面积不少于一百平米,水电和网络系统要保证24小时通畅。四周安装监控,确保我们办公区的安全性;
第五,根据我们实验的实际需要,请你们及时提供各种污染物,并协助我们现场的工作人员进行过滤和搬运,所以需要配备一辆五吨左右的卡车,随时要用。”
何金贵听了,一时陷入了沉思,疑虑重重地问道:“为什么非要我们厂区东南角的地方?”
“那块地势比较高,我们化验室操作间需要保持干燥,我们昨天查看了整个厂区,还是那块空地比较适合,怎么啦?何总您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吗?”
杜明月反问道。看到何金贵无言相对,余波站了起来,对何金贵说:
“何副总,我看杜明月的要求已经很清楚了,这个试验对我们非常重要,那就麻烦你按照她的要求尽快安排,有任何困难直接找我,集团一定全力支持。”
“好的,我知道了,余主任,我尽力吧。”
何金贵的脸色突然有点惶恐,他看着杜明月和余波连连点头。厂区东南角那块空地的围墙外面,正好是通往地下工厂的河道,那里可是污水进入虹桥污水处理厂排水沟的通道。如果她们在附近试验,风险未免太大了,万一哪天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会不会是其中有诈,穆剑锋已经发现了地下工厂的位置,用这个计策来调查?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吧?各种可能在何金贵的脑子里预演,一时半会,他想得都有些糊涂了。
杜明月又加强了一句:“既然定下来了,何副总,那就麻烦你们安排一下,我们今天下午先派技术人员再到现场看看,确定细节的布置,争取一次到位。”
“这个事情不急,我下午先派人去现场查勘,明天答复你们可不可以。”何金贵还是不放心,只能往后拖,让他有时间能和赵志远商量。
“那可不行,何总,地形我们都已经考察过了,只有那块地的综合条件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的技术人员今天下午就要进场测量,穆厂长都答应了。”
“这么着急?总得给我们生产部门一些时间准备吧。”何金贵越发觉得蹊跷,心想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具体工作可以等到试验开始再展开,您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不用多说了,何副总,你就按照杜老师的要求,先把东南角的土地圈起来,附近不是有闲置的仓库吗?我看简单装修一下就可以做办公室,你这就去办吧。”余波耐心地劝何金贵。
何金贵没好气道:“我知道了,没其他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好,谢谢余主任和何副总支持工作。那我就静候佳音啦。”
“小杜老师请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及时督促他们的。”
余波的工作态度真的很不错,杜明月凝视着他,仔细地打量起来余波。他既有知识分子的理智,也有企业家的果敢,是个干事的人,跟以往他在自己面前的形象完全不同。
“余主任,要是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先去忙其他事情啦。”
余波摆摆手道:“好的,再见,反正以后我们就在一个院子里工作,见面机会很多。”
“以后还要您多多关照,再见。”杜明月走出工艺厂的会议室,看向窗外。如今不能开产的厂房,灰黑色的建筑也静谧了,像只沉眠巨兽的脊背一样。今天是工艺厂日常检修的日子,穿着宝蓝色制服的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工作,让巨兽维持脉搏的跳动。即便最近的会谈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她的心仍旧惴惴不安,仿佛正身处一条暗河之上,随时有被冲走的危险。
杜明月向王院长汇报与工艺厂的沟通情况,转身走向林雨洲的实验室。
还没有进去,就听见林雨洲训助手,嗓门达到了八十分贝。杜明月慢下了脚步,想听听在吵什么。忽然想起过去,自己也是经常这样被姐姐训斥,只不过早已习惯了。
因为实验室的设备问题,林雨洲正在批评助手张晓亮,她的心脏本就不好,生气起来自然是涨得满脸通红。杜明月一出现,反倒把张晓亮给救了,也把气头上的林雨洲救了。
“站在那里干吗?还不赶紧帮我整理设备清单,你看他们把我的仪器弄坏了,我得抓紧到网上订货呢,刚刚刘师兄打电话来我试验选址的事情了,你怎么和他说的?”林雨洲一边生气,一边指挥杜明月道。
杜明月先是一愣,然后笑着道:“亲爱的,你是我的领导,我干嘛跟他汇报啊。”
“说得也是,那他怎么知道的?”
“今天上午我不是去工艺制造厂了吗?我估计,是那个分管生产的副厂长何金贵和刘师兄是老相识,两个人早就在合作了。”
“难怪他们关系那么好,经常过来找刘师兄。可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交集呢?”林雨洲想起刘建南平时和那些势力关系,心里有数了。
“放心吧,明月,我知道怎么对付刘师兄。我和他说了,我们明天就要去虹桥工艺制造厂安排实验室的具体工作了。他说我太急了,我说我们没有更好的方案了,和虹桥工艺制造厂合作应用试验的报告,我交给王院长了,他没说什么。我才不管他想什么呢,反正我就是要在虹桥做这个应用试验,这是我的权利,谁也别想阻止我。”
“好的,那我就不管了,我相信你能搞定他。”
“刘师兄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那边正是半夜呢,我们约好了,待会晚上再详细和他汇报。今晚我迟一点回去,我在实验室等他的国际长途。”
等到晚上八点半,林雨洲很不耐烦。最近是花季,虽然到处都是一片春光,人间鲜艳,但花粉却使得她的哮喘好像又复发了,气管总是不断地发胀,她连续工作太久了,实在太累了。于是给刘建南发了一条微信:
“等了半天你都没动静,我今天哮喘犯了,我先回家了,改成晚上视频吧。”
回到家,杜明月帮忙放好泡澡水,林雨洲静静地躺进了大木桶。这是专门为她求来的治疗哮喘的偏方。据说在中药泡制的热水里,散发的水蒸气就是最好的雾化剂。
洗完澡,安静地躺下,她想等待着刘建南的微信,却忍不住打开了穆剑锋的信息。
一条也没有,林雨洲想和他说点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刘建南的头像出现在视频中,刘建南正在向林雨洲招手,林雨洲赶紧转换到电脑上。
刘建南见林雨洲捏着鼻子,关心道:“你怎么啦?鼻子又过敏了吗?你上次跟我说哮喘犯了,严重吗?”
“还好啦,最近总是睡不好,可能前段时间在实验室闻的气味不大好。”林雨洲曾经非常喜欢刘建南,可不知道为什么,林雨洲更希望他们之间只有纯粹的师兄妹关系。虽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男人,但自从见到穆剑锋,林雨洲找到感觉了。
“是啊,实验室的工作确实不适合你。所以我想多挣点钱,带你移民。”刘建南以前觉得拿下单纯的林雨洲是件简单的事情,可是这两年来,他尝到了若即若离的滋味,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走进林雨洲的心里。
“带我移民?我要是想出国直接去澳洲就可以了,我才不想移民呢,和你汇报一下正事吧,试验选址的报告王院长今天下午已经批过了,这个礼拜之内就能把现场的设备全部安装好。”
“你怎么那么急?这不像你平时的工作作风啊。是不是杜明月在搞什么鬼啊?”
“还不是因为你,你不是让我年底必须拿出课题应用成果吗?不抓紧时间来得及吗?”林雨洲满不在乎地打断了刘建南。
“什么时候都要分个轻重缓急嘛,你现在身体不好,还是应该养好身体。不过虹桥工艺制造厂的副总何金贵也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在那里有什么事情都要及时和她多沟通,如果试验成功,成果转让的事情就能尽快提上日程了。”刘建南当然希望尽快得出成果,这个“生物逆渗透”应用实验如果成功应用,那市场价值可不一般,只是自己不在国内,他也担心这个成果被其他人利用了。
“当然,我只关心技术要求,星期六我和杜明月去过现场了,他们提供的条件挺好的,有足够的污染源,而且材料是免费的,能够节省我们的科研经费。”林雨洲说,刘建南早就知道,林雨洲绝对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凡是她定下了的事情其他人很难改变。但是她对科研学术的热爱却是一直这样执着的。
“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很欣慰啊,我的小公主终于知道经费来之不易了。这次你们动作这么迅速,是不是明月给你出的主意?要不然你怎么能找到虹桥的?”
刘建南问这话是想知道林雨洲和虹桥走得有多近。林雨洲却毫不避讳回答道:
“是啊,你出国的时候不是让我多听明月的吗?再说去年不就明确杜明月是我们科技中心的商务经理吗?她的公关能力强,和虹桥集团的余波又是好朋友,当然迅速啦。”
余波。我怎么把这个小子给忘了。刘建南脑子一闷,感到不妙,他忽然想起除了他们搞的那个地下工厂,最近可能要复产,余波这小子可是宋正谷的心腹大将。这个时候突然让课题组进去,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想到这里,刘建南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刘师兄,你怎么啦,你怎么这个表情啊,出事了吗?”
看到刘建南脸色阴暗,沉默着急的样子,林雨洲觉得太奇怪了。
“哦,不是,我只是担心那个地方离市区太远了,你一个女孩子,经常来回多不安全呢,那个厂里面的关系还是太复杂了,我不放心啊,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刘建南想努力阻止他们进入虹桥做这个倒霉的逆渗透应用试验。
“干嘛啊,我都去看过了,那个地方特别好,就在虹桥古镇,环境安静。而且,他们的穆厂长非常重视,一口气答应了我们所有的试验要求,而且办事雷厉风行,很爽快。”林雨洲说到穆剑锋,更是将欣喜的情绪表露无遗。
“穆厂长?你是说穆剑锋?你跟他接触了吗?”
想起穆剑锋,刘建南心道坏事,这项技术将要引发的各个利益方的博弈,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可惜这林雨洲对于很多事情都不开窍,像是一个沉木,任凭你怎么指点和敲打,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除非这件事关于桑格斯,关于杜海平。
“接触啦,我们在一起吃饭了呢,刘师兄您难道不认识吗?下次回来我带您去。”林雨洲边说,边激动地描述起来,刘建南更加警惕地说道:“穆剑锋,我有过耳闻。”
“我从担任科技中心主任开始,一直分管我们学校的科研技术应用和推广,应该说全国范围内的行业领导,专家教授,没有一个不认识的,穆剑锋是虹桥集团原来改制办的主任嘛,就是个处理事情的大头兵,根本不懂企业管理。对于他,我还是有些了解的。”
“可是他做事雷厉风行,很有军人的风格呢。”林雨洲说着,欣赏之意尽显。这让刘建南恼火,这话似曾相识,就在几年前,林雨洲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想通过林雨洲,入主桑格斯环保的计划屡屡受挫,只要谈到杜海平,林雨洲绝对是勃然大怒。如果不是碍于两个人仍是半情侣关系,她说不定会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如今,就连林雨洲都快要保不住了。想到这里,刘建南思绪乱如麻,摇摇头。
“师兄你怎么啦?你是不是太累啦?要不要我陪你聊会儿别的?”林雨洲发现刘建南眼睛都闭了起来,脸色也不好,她想缓解师兄的烦恼和劳累。
“没事,我在考虑,你们找的这个地方离市区太远了,能不能换个地方?”
刘建南努力在找借口,即使他知道结果可能无法改变。
“还好啦,反正都是开车,实在不行,就住进实验室里,我们又不是没吃过苦。虹桥工艺制造厂那边服务态度挺好的,愿意给我们解决很多现场问题。师兄,你不用担心啦,一切有我呢。”林雨洲劝慰刘建南道。
“那好吧,那你记住我的话,我们的课题试验除了他们工艺制造厂的事情,其他事情不要参与,这个技术成果出来以后我们一定要选一个国际化大企业合作。”
“放心吧,师兄,你美国的访学什么时候结束?”,林雨洲伸了一个懒腰问道。
“还早着呢,你一定保证不出事。”
“哎呀,师兄你就放心吧,科技中心又不是我们俩的,干嘛这么操心。再见啊。”林雨洲说着摇着小手做出挥别的手势。
“再见。”刘建南关闭了视频,立即拨通了何金贵的电话。
现在只有通过何金贵的关系来阻止课题组的进入。此时此刻,保护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比这个生物逆渗透技术更重要。
何金贵接到刘建南的电话时正是他最头疼的时候,心烦意乱下,他爽快地挂掉了这通电话。其实他这一天都在想办法在阻止,但是,凭他想要阻止穆剑锋,谈何容易。
今天下午赵志远在电话里也警告何金贵:一定要设法阻止课题组进入虹桥工艺制造厂。这个道理何金贵当然知道,他们的地下工厂就在虹桥古镇东南部,尽管有山林遮掩,有茫茫的沼泽地作掩护,只要被人盯上,那很容易暴露。他们本来计划在雨季的时候就复工,看来他们要考虑尽早搬走了,一定不能被穆剑锋发现。
要选新的厂址必须等刘建南或者赵志远回来,污染严重是五花陶瓷最大的特点,没有刘建南这个专家,他们可不敢随便搬家。可是现在刘建南身在海外力不从心,赵志远被污染拖住,只能指望尤金利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帮忙。“生物逆渗透”试验的过程中万一出了问题,那地下工厂的秘密就必然会被揭开,那么,上至妹夫张守山,下至刘建南和赵志远全都得装进去。
何金贵越想越害怕,可是怎样才能挡得住穆剑锋呢?来势汹汹。
不行,得连夜赶紧开会。何金贵赶紧给张守山打电话,把情况如实汇报。虽然他心里极不情愿,不愿让张守山插手地下工厂,但这个紧要关头,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张守山听了,反而比较沉稳,让他不要着急,大家马上到虹枫庄园集合开会研究地下工厂下一步怎么办。
跟林雨洲的通话结束,刘建南坐下,百无聊赖,翻看着美国新出的一本书,是位环境治理方面的顶尖学者的新著。国内读完研后,他就在入职中继大学,边读博边教书,还是去美国读博士之间犹豫起来。他也给这位学者发过邮件,对方表示欢迎他去学习。即便有国家留学基金的资助大头,可那小部分的留学费用对他来说仍旧是巨额数字。刘建南的自尊在那金钱面前被打败,一败涂地。
他放弃了出国的机会,而后来搭上了何金贵的路子,让他很快富裕。他到处访学,交流,参加报告,还瞒着所有人,做了一些有悖于商业伦理的事情。只不过没有人发现,而他也从中赚得盆满钵满。
放下书,刘建南打开电视,让屋子里有些响声。他走到房间的阳台上,他来访学的学校,处在一片郊区,周围的环境让他有种回到田园的感觉。他看到一只浣熊正在穿过草地,褐色花纹印在绿底上,显得格外亮眼。白尾喜鹊和通体黑亮的乌鸦,都落在长条凳上,相互看着。刘建南看到这一幕,觉得有趣,他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看累了,他刷起咨询软件上的新闻。一条行业简讯,结尾还插着一段电视台的节目视频,他扫过文字,点开了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