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件难忘的事

       

    人一辈子总有些忘不掉的事情,有些事你不想忘掉,有些事你想忘忘不掉,甚至还有些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在事隔好多年以后,又突然从你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许多年前,那时我住在江心洲,那天我和恒坤还有杨老师在画室里聊天,到了中午杨老师准备回去,走到江堤上,刚带上摩托车头盔,然后就突然发疯似地捡起地上的石头狠命砸什么东西,张牙舞爪的样子,还不停的朝着我和恒坤挥手示意过去帮忙,嘴里喊着些什么也听不清楚,因为当时他带着头盔,总之像是和谁打架了,但是也不像,因为石头是投向江边草丛里的,我天生胆小鬼,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恒坤拿着两块砖头就跑向江堤,停顿了一下,然后把手中的砖头投向了目标,恒坤那两砖头真的不能算是砸向目标,手法极其暧昧,我怀疑砖头是自己从他手里掉下来的。后来我犹犹豫豫地跑上去了,看见好大的一条青蛇,两米多长,已经被砸得半死了,在草丛里扭曲着,有几处被砸骨折了,呈z字状,而且肉也翻开,流出血来。

         关于恒坤用石头砸蛇的事,我想补充一下,恒坤很怕蛇,从小就怕,他对蛇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曾经有一次他用一支小树枝打死过一条不到一尺长的小蛇,那是在夜间,他好像是要捉蛐蛐什么的,无意之中发现地上有条蛇,当时恒坤受到了惊吓(不知道蛇有没有受到惊吓),就用手中的小树枝玩命一样抽打那条蛇,其实那蛇当时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当然恒坤也并不是天生喜欢虐待小动物(这一点我可以证明),只是出于恐惧和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恒坤的胳膊像失控的马达,发神经似地抽打了一分钟,一直把那条小蛇打到稀巴烂和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分不清,血肉模糊的,手中的树枝越打越短最后只剩下了攥在手心里的一小截。。。。。。这个故事是恒坤老大亲口告诉我的,讲了不下两百遍了,所以随时随地我都可以倒背如流。这个故事除了说明蛇很无辜,同时说明恒坤兄狠怕蛇,而且不是一般的怕,他对蛇的恐惧,天生敏感,再小的蛇他见了都会把浑身的汗毛竖起来,然后鸡皮疙瘩掉一地。

         所以现在知道当时恒坤兄冲到江堤边上时,为什么会是这样扔那两块砖头了,我想他当时见到如此大的一条蛇,一定是手脖子发软,扔出去的砖头也就像是投了两块软面包,对蛇没有什么杀伤力的。而且需要补充的是,我虽然当时我只看到恒坤兄的背影,但我却能感觉到他的脸是绿的。对于当时的这一点直觉,我至今都确信不疑。所以,砸蛇的功劳非杨莫属。

        蛇被砸到几乎不能动了的时候,杨用一支一人长的树枝把蛇挑了起来,挑到画室门前,把树枝交给我,并说:看好了,它没多少劲了,要跑你就用树枝把它往回拨一拨,我们去找个盛蛇的袋子,再去找个附近馆子,中午咱们吃蛇肉。

         那蛇当时还有点力气,身上不停的流出血来,还有一些粘液一样的东西,有几处还肿起来好高,苟延残喘,蠕动着,样子很惨,逃生的欲望仍然强烈,说实在的,我当时很想把它放了。如果真把蛇放了,恒坤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杨却不一定会理解,说不定还会觉得我这人有点不可理喻,再说这蛇基本上算是他的战利品,我把蛇放了,等于是有意和杨过不去。而且蛇被砸成这样,放了肯定也是活不了了。我这样想着,眼看蛇就要滑向到画室门前的水塘里,我就用手里的树枝把它往回拨了一下。我真希望自己当时不在现场多好。

       没一会功夫,杨和恒坤回来了,把蛇弄进一个蛇皮口袋,然后我们就一起去了联系好的那家饭馆,当时好像还有小五,我记不太清楚了,一共是四五个人吧,我们在江堤边上的一家饭店,很快蛇就被变成了一桌子菜,蛇皮,蛇肉,蛇骨,蛇汤。。。。。。

当时是七八月份,江边吹着暖风,那时我们经常在江边喝酒,而且经常喝得痛快淋漓,甚至酩酊大醉,但那一次,我好像没喝多少酒,总觉得这顿饭吃的有些癔了八症的,我看到那一桌的蛇肉,总觉得是在吃蛇的尸体。一桌人围着被肢解的尸体,七嘴八舌的吃起来。我长这么大也就吃过这么一次蛇肉,起初吃了一口,觉得肉很紧,那蛇抽搐的样子立刻出现眼前,就不敢再吃了,拼命吃肉边菜,以后再也不想吃蛇肉。

        事隔现在已经大约七八年了,这件事一直在我心里作梗。总是时不时的从我脑子里冒出来,有时做梦也会梦见那条蛇的样子很可怕。。。。。。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凭什么蛇被砸成这样,最后还要变成一桌子菜来给砸它的人们下酒?除了弱肉强食就没有更好的解释吗?这世上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这样的事情。

        类似弱肉强食的事情我还干过许多,比方说掏麻雀窝,用泡泡堂粘蜻蜓,用水灌蚂蚁窝,用弹弓打麻雀。。。。。。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还喜欢抓到苍蝇把苍蝇的头拔掉,然后看着苍蝇没头没脑地乱飞乱撞。。。。。。类似这样的事我干得不计其数,这些事情都会不时地从我脑子里冒出来。这些事大都是发生在我年幼无知的童年,我相信许多人和我有着同样的经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不再喜欢做这种事情了,倒不是因为害怕什么,可能是因为人慢慢长大有了阅历,知道了什么叫痛,也就变得比以前更敏感了,希望这个世界少一些残忍和血腥,希望这个世界多一些美好,我这样说也不是在宣扬某种宗教情结,我相信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只是因为“年幼”和“无知”,往往会做出一些极其残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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