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子午峪。
青盏按照黄大仙所言到达南山东江口,探析一番却是毫无魔息存在。终南山钟灵毓秀,是修道参佛之人推崇的道场,魔气被湮灭也是正常。
“等等!道场!”青盏心念为之一顿,虽说南山中的“各路神仙”真真假假,稂莠不齐但哪个不开眼的魔族会跑到别人的道场来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青盏此刻才恍然悔悟,是自己大意中了黄鼠狼的计了!右手捏诀口中念咒,他心中有些恼恨,召开之时未曾收力。没有预想中的大叫一声,眼前却只静悄悄跌落一团死物。
死了?!!!
青盏俯身查看,黄大仙并未受外伤。是被人从内而外破了肚,魔息尚存……
被识破了?不对,时间赶不上。黄大仙身上紫荆种子的气息已经被自己掩盖,普通的魔兵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他的。内丹自爆……,是种子本身就有问题!
以紫荆种子诱惑精怪为已用,用完之后又悄无声息的灭口。是多重要的事情才需要如此歹毒的计划,但如果这件事如此重要,又怎会找外族低等精怪来行事?不想让人知道是魔族所为吗?
青盏细细思量:低等精怪虽然法力低但胜在好控制,数量多,他们出现在哪里都无人在意。那么交人的地点在终南山就不奇怪了。就算被人发现强抢女子大致也会被划到奸淫掳掠中去,这种邪魔外道为正道所不齿,自然不等详问来由就会被除掉,就算有嘴快的说出来,魔族事物怎会用外族来办,定会被当成为偷生的借口,如此就更不必担心事情败露。
此番心计实在是……
那眉间红色胎记、命中带火、修为不高的女子究竟是谁?魔族大费周章偷偷摸摸的找她干什么?黄大仙被灭了口,是已经被找到了吗?
要不要查一下还有哪些地方出现了掳掠女子的妖怪?但他随即否定了这一想法,天下精怪多若牛毛,这种细如流沙之事实在是难以查清,即便找全了甄别起来也需要时间……
这一连串的疑问,无可解。多思无益,还是回去禀告师父师兄的好。青盏主意打定,匆匆用草席裹了黄大仙,便往昆仑虚去。
“青盏!”一声娇喝。
往昆仑去的路上途经魔族边界,这个声音是……
青盏此时实在不想停下来也不知如何面对她,遂暗中使力,只当没听见行的更快了些。
祭玦见青盏非但不停反而飞的更快,便与他赌气起来。只教身下的九凤与他较劲。
一刻钟后,被红色赤鸟拦下的青盏正与这位公主殿下见礼:“公主。”祭玦下巴轻扬道:“方才叫你你不应,现在知道叫公主了,跑的很快嘛。”
青盏窘道:“啊?方才走的急,未曾听到公主声音,若听到了怎会不应呢。”
祭玦本最讨厌神仙这虚与委蛇的一套,但面前的小道士就不一样了。她笑眯眯道:“‘小地仙’,上次没喝尽兴就走了,这次一起喝一杯?”
青盏面无表情道:“上次和公主喝了杯酒在下就断了条腿,自是不敢了。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说罢便绕开她走。
祭玦见他冷了脸,也自觉有愧。忙追上他:“别生气,莽原的事我自是要给你赔罪的。昆仑虚我也去了,是叠风那厮拦着不让我进,你不知道我……”
“还请公主慎言!”青盏打断她道:“莽原的事情已经了了,又何苦连带着说我师兄。在下今日确实有事,改日再和公主细聊。”说罢又要走。
“奉师命去终南山,却跑到洛阳闲逛,‘小地仙’真的这么着急嘛?”
“你……”青盏脚下一顿。
“你什么你?”祭玦本也在洛阳凑上元节的热闹,碰巧看见青盏在茶肆倚窗而坐,正想上前却被“万花过”搅了一遭,跟丢了。再寻到他,就见他直直往终南山去了。想着他在昆仑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肯定是墨渊叫他去拜会什么仙人。终南山虽没有磅礴龙气,但进去难免要受压制。祭玦便守在回昆仑的必经之处等他。果不其然,青盏这木鱼脑袋办完事就往昆仑去。
祭玦这边暗自得意,青盏心里却是有些乱:“她从什么时候跟着我的?看她话头,似乎没见着紫荆的事。她若是装的,此番拦我可是为了封锁消息?现在既然无法确定,强行离开也引人怀疑,就先顺着她吧。”
祭玦看他不说话,更加确定他是偷溜着跑洛阳玩了。她伸出手:“怎么样,小道士,喝一杯吧!”
青盏微微欠身,心思各异的两个人终是坐在了一头九凤上。
“我还有一头驺吾,下次带你去北荒玩。”
“啊呀,不用担心,北荒的那位经常不在家,去玩玩也没事。”
“魔族也有很多好地方,不比其他地方差。你总闷在山上有什么好玩的。你若觉得总去魔界不妥,人间也挺有意思的,下次……”
祭玦叽叽喳喳的说着,青盏偶尔插两句话。气氛倒也是和谐,少女灵动,柳眉杏眼,确是娇憨可爱。青盏想起西海夜宴时的情景,心头不由浮起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来。
青盏心道: “我是不是思虑过重,太多疑了?自入终南山后便一直觉得心绪不宁,调息也不济事。”
自遇到祭玦起,青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此刻心中一松劲却感到有些耳鸣眼花,呼吸也不顺畅起来。眼前娇容重重叠叠,青盏忽觉纯真笑颜也变得刺目。自知中招,缓渡一丝灵气,青盏昏厥过去。
口中有药香暗萦,睁眼却是日月无光。
青盏转醒半晌,记忆回拢。嘴里似是含着药草,这地方漆黑一片,竟是半点光都没有。身体身体僵劲不能动,身下却是软软绵绵。这里很安静,能听到水沸的咕嘟声、柴火燃烧轻微的爆裂声,身侧还有人不时拨弄木柴的声音。青盏不敢妄动,以神识出探,方见身处一石湖旁,天凝地闭,风厉霜飞。湖中却是水波不兴,无半点冰冻痕迹。祭玦在火堆前煮着什么,自己则躺在九凤身上。
九凤轻叫了一声。
“醒了便坐起来,九凤都不想驮你了。”
青盏把口中的药草取出,缓缓坐起,尴尬转移话题:“我为什么看不见了。”
“我在你面上缚了纱,自己拿下来吧。”
青盏单手摸索一阵,从面上取下一段黑纱。这纱轻薄,系在面上恍若无物,拿在手上好似握着一段霞光。
祭玦从他手中接过薄纱:“这是碧落霞光制成的纱巾,我平时睡觉挡光用的,刚见你睡的不安稳就给你系上了。”
“多谢。我这是……?”
“你中了瘴气。”
“瘴气?”青盏低头看了看刚从口中取出的小小几株,确是解百毒的落地金钱草。
“你在终南山里是走了多深,中了毒气也不知道。喏,吃了吧。”话未说完,一筷子东西已经送至口边。青盏习惯性张嘴,一口就吃了进去。嚼了两下才琢磨过来:“这又是什么?”
“你就说好不好吃吧!”祭玦举着筷子看他。
“好吃。”所以他为什么又莫名其妙的吃了祭玦的东西。
“横公鱼。”祭玦舀了碗汤给他。“给。”
横公鱼形如鲤而赤,食之可去邪病。
青盏瞥见瓦罐里漂着的乌梅两枚,捧着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好在祭玦不会给他冷场的空隙,打趣道:“你也有上仙修为了,怎么还能中了瘴气?”
“啊,是我大意了。”青盏讪讪挠头。确实是他大意了,瘴气本不能将他如何,可致死黄大仙的魔气不知何时进入他体内了。也是,小小瘴气,祭玦怎会带他来石湖捉横公鱼。魔气入体实在不是件小事。
青盏感念祭玦暗中提醒还助他压制。着实为自己先前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
祭玦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伸出手:“我送你回昆仑虚吧,下次再出来一起玩。”
青盏拉住她的手,顺势站起来:“好。改日我请公主去桃林玩。”
“别叫我公主了,叫我不羁。”
“不……?”
“魔族虽然没有天族那么多规矩,但也是麻烦。我只想游目骋怀,放浪形骸!”
“好名字。”
小小身量,娇俏面容却有一颗桀骜赤诚之心。青盏对其印象更佳。
两人共乘九凤,少了防备与猜疑开始随意闲谈。正说到魔界的一些风土民情,青盏只看到祭玦背后寒光一闪,一股熟悉的磅礴剑气随之而来。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