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八岁,刚经历完咄咄逼人的高考,徘徊在人生的第一个岔口。高考的不如意吞噬了我的信心,我的信念,我的方向,我理想中的一切,只留下挥之不去的三个字:不复读。在那个最要面子的年纪,我硬着头皮勾画出寥寥无几的学校和一无所知的专业,期盼着大学生活的到来。现在看来,那更算是一种逃避,一种没有勇气直面失败的退缩,不过足够幸运,录取我的专业是教育。
一直以来,我国的教师地位并不高,经常有人这么问我:“小姑娘,大学学什么专业啊?”每次我回答完是教育的时候,他们总会补上一句:“姑娘家家的,经济、语言、计算机都太难,当个老师也挺好。”
其实我特别想义愤填膺的告诉他们,我选择教育,既不是因为我学不好其他专业,也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子,而是因为我爱这个职业。我不想整天和那些冰冷的数字、符号和代码打交道,我更愿意和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对话,我希望自己见证孩子们的成长,也期待孩子们将我蜕变成更好的模样。但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我知道,这不只是他们的错,并且毕竟我还是个师范生而已,我喜欢用事实说话。
今年,我二十一岁,刚体验完实习教师的酸甜苦辣,对教师的工作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和感受。教师,更像一个摆渡人。
接连听了好几个班的课,班的氛围感觉都不一样,课本上说是班风不同,我觉得是班的性格不同。每一个老师,在最初接手这个班的时候,都会带着自己最内在、最本质的东西:你的热情,你的冷漠,你的狂暴,你的温和,以及你对生活的怀疑或相信,而这些,都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崇拜你的孩子,因为,你是他们无可替代的老师妈妈。
所以很多时候,我会想起自己的老师,细小的颗粒记不清了,但很多记忆仍然历历如昨:比如那个个子不高,却常常让人感到泰山压顶的李老师;比如那个兢兢业业,常常提问我的王老师。同时,我又在琢磨,以后的我又会以何种姿态,何种风格影响我的孩子,是敢说敢做,还是唯唯诺诺?
短短几天的时间,我听课,备课,批改作业,到最后,真正站到讲台,分享了两节数学课。我自始至终没有过问班里谁的程度如何,也没有提前安排哪些同学回答问题,因为我喜欢观察孩子的眼睛,通过眼神交流去感受孩子的理解,我想,孩子们也更喜欢这种没有标签的平等。
我记得特别清楚,带我的周姐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数学老师,等我讲完那一课“小数的加法”的时候,她从后面窜起身来为我鼓掌,然后走近我,低声对我耳语:“讲的真不错,不过,在你叫a同学回答问题时,我真替你捏一把汗,毕竟,他是班里最调皮也最差的一个,也怪我,忘了早早告诉你。”我听完,微微一笑,和她寒暄了几句。
没想到,正因为我年轻,没经验,也不带任何功利心,所以才不会将学生分为三六九等。我叫a,完全是因为我看到了他胆怯却渴望的眼睛,我想知道他理解的程度,而刚刚好,他答对了。我不敢想我来之前,走之后,a同学是如何上课的,也没有任何批判哪个老师的意思,更没有觉得自己有拯救谁的超能力,我只是觉得,贴标签真的不科学,学生的眼睛里才有他最真实最澄澈的想法。
这一切都得到了最好的印证,在我临走时候,孩子们疯狂的挽留,并且询问我的联系方式,还有几个女孩子红了眼圈,起初几天,家长们还和我聊天,表示感谢,我当然分不清那些家长代表哪些孩子,但是我始终认得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眼睛。
我感谢没打倒我的高考,感谢分专业的阴差阳错,这是我最富有的年纪,因为缘分遇到了我的第一批孩子。
从此,我只会更坚定了,我要做个摆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