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

  父亲是一名地地道道老实巴交的农民!除了质朴憨厚老实这些山区农民都有的气质外,还不乏守时,重教。至今,令父亲骄傲而常于外人道的是家中兄妹都是大学生!每每说起我兄妹三人,总是欢笑洋意,觉得辛劳一生是值得的!

年轻时的父亲,除了种地之外,还会农闲时贩卖一些粉条,粉皮之类贴补家用,供我兄妹三人上学!刚开始地里主要种的是玉米,黄豆,及谷物等。后来为了收入高点,开始种蔬菜,比如西红杮,豆角,茄子,白菜等。

种地是很辛苦的,可不像那些山水田园诗人诗中那么富诗情画意来的惬意!虽然我是80后出生的,似乎应该赶上好时候了,但对于一个道路崎岖的贫困山村来说,肩挑背扛仍是主要的运输方式。只有耕地时用毛驴耕一下,但很多地方因为地势狭窄,毛驴也是够不到的。邻居家有一头耕地的毛驴,平时驾车拉一些煤,或者粮食之类的赚点钱。每到春天,就给全村的人们耕地来贴补家用。

记得我大概有六七岁的样子的时候,一个细雨绵绵不断的春天。毫无例外,我家再次排队约了人家“毛驴”来耕山地。按照我们当地的习惯,为了节省时间抢着春种,毛驴在地里是不回家的,毛驴的主人也就得在那儿守着,事先排好了谁家几天。那个时候的毛驴对农民来说,可不是“巴菲特午餐”价高者得。那绝对是对时间的尊敬。主家(也就是雇主)负责送饭,送草料。我家排了2天的时间。轮到我家的时候,是一个雨天,春雨随着春风飘飘洒洒,雨珠一滴一滴的打在身上,冰冰的透心凉。雨天耕地自然增加了难度,耕地的效率自然下降。父亲冒着绵绵的细雨,挑着给毛驴和邻居送的“饭”,每天来回6趟,总是按时按点的送到10来里外的山地,那时的父亲可没有“细雨骑驴入剑门”的意境。忙忙碌碌的整整耕了两天的时间,也下了两天的雨,父亲被雨水和汗水淋湿了的单薄衣物不知换了多少次。可是,我家的地才耕了不到一半。邻里邻居们说:再给我加上一天的耕地时间吧。可是我的父亲坚决不同意,说:“我家的时间用多了,别人家就少用了。就会影响到别人家的耕种时间,闹不好会影响秋天的收成的。况且,干什么事情,多要有先来后到的,我们要做个守时的人”。那时的我,没有完全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仅仅是种下了一颗关于“时间”的种子。

作为一个农民,一般不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这颗关于“时间”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浇灌终究是会结果的。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成就了我到目前为止的对时间的敬仰,守时守秩序将伴我终生。干什么事情,永远遵守时间的约定,不浪费一点时间,或许留在我的血液里,流淌终生。或许将影响子子孙孙。

后来随着我们兄妹们逐渐长大,家中的负担也逐渐增加了。穷则思变,大概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家开始种蔬菜了。自从改了种蔬菜,我家的状况似乎好起来点,父亲却更加辛苦了。

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没有一丝风,整个天地就是一个蒸笼,又或是火炉!院子的知了像是疯了一样,不停的呜叫,没有一点歇菜的样子。树叶裹着尘土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仿佛得生了病似的!狗儿躲在树下不停的伸着舌头喘着气!坐在树下的老头老太太们,不停地摇着竹扇,汗不自觉的沿着满脸的皱纹淌下。这是快做午饭的时间了,家庭主妇们像往常一样不住的在厨房张望,等的鲜菜下锅做饭。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为了多赚点钱,这个时间段父亲肯定会肩担挑着上百斤的菜走街串巷,呼喝叫卖。记得那时的圆白菜的大概是“五分”左右,整整一天卖了大概五块钱的样子。父亲边擦着汗边迈着蹒跚的步态,拖着被扁担压的短粗的身体,黝黑的皮肤发着健康的光泽,1毛钱买了一个“饼子”,顶着火辣的太阳往家中进军。父亲笑的合不拢嘴,似乎已经看到了我们兄妹分吃饼子的快乐和喜悦。

正走在一个离汽车站不远处的拐弯处,忽然看见一个学生装扮的十五六岁小女孩在那儿一个劲的哭,街边小巷没有一个人。父亲急忙了解怎么回事,原来小女孩是一个高中生,刚刚开学不久,就把父母给的生活费用给闹丢了。父亲略加思索掏出了一把皱皱巴巴的“毛毛钱”连忙说:“我这儿大概五块钱,给你先用吧,等你下次回家的时候,有了钱再给我吧”。说完,把钱一发,快步走了。直到走出很远才回头,看着小女孩把钱抓起,才放心的回家了。回家后父亲给我们讲了这个事情,我们兄妹不能理解,但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随后我们家好几天没有吃过“白面”。后来我问父亲为什么这样,父亲大概是这样说的:“那个小女孩是个学生,没钱了挨饿怎么能好好学习呢?现在,我们至少可以一日三餐饱,碰到这样的事情我们能帮就帮帮。况且,钱没了我们再赚么。”

我不知道,当初的那个女学生是否还能记得这样一件事情。但这件事情,至少给我甚至我的兄妹们种下一颗“仁爱”及“金钱观”的种子。这颗种子,一直伴随着我们兄妹的成长,已经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即使现在的社会,骗子五花八门,每当带着孩子遇到街边乞讨,或者卖唱赚钱的,我都会让孩子去给投上5块10块的,我希望这样的仁爱的种子,这样的“金钱观”的种子,能够延续......

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民,对子女的教育,没有像东晋谢安的才情和品格,宋代苏洵豁达和刻苦,清代曾国藩博学和严谨,近代梁启超的励志和辉煌。没有榜样的力量,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平平淡淡的一生,对子女和对庄家一样,投下的仅仅是一颗做人的种子,这其实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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