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繁华后 ,从此人间烟火孤。
在歌舞升平的时代,灯霓浮华的上海,她逃离的居所是公寓。她骄傲过,沉寂过,她选择独享世界的更替变化,享受无人惊扰闲隐居所,她比烟花更孤傲,她时事通达。
01“小张煐”
她穿着白底小红挑子纱短衫,回过头微微笑起来,眼里有几分冷傲,模糊的春日里,弟弟坐在旁边盯着她,庭院里暗灰的天角,玉兰花亭亭映映开的洁白。
“生在乱世的人,得过且过,没有真的家”也许在张爱玲心里,只有和姑姑在一起,才觉得岁月静好和长久吧!
那时的她红的发紫,是名震上海滩女作家,生活里却是简朴而琐碎的少女,编辑催稿她急急赶写稿子,去菜市场,玻璃碎了,又或者茶杯打翻了,这些要合计花多少钱,张爱玲的一直保留生活朴质感,和未经人事的少女心。
然而在这些琐事在公寓里,也是一种享乐,可以平静而踏实的观望世界,可以自给自足生活。而且她说过的,出名要趁早的话已得以实现。
在张爱玲13岁时候,就在《大美晚报》刊载了漫画,并且得到了5元稿费,爱美的她,给自己买了一支丹琪唇膏作为奖励。
23岁的爱玲已经风光无限,在紫罗兰月刊上登载了《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紫罗兰主编周廋鹃,被爱玲的才华所震惊,细细翻阅沉香屑文章,“一壁读,一壁击节”“深喜之”。
此后连续发表了《心经》《琉璃瓦》,连载了《茉莉香片》《倾城之恋》《金锁记》,总之1943-1944年,爱玲拥有空前的创作热情,震惊当时寂静的文坛,也处于她的创作的高峰期,可谓在上海滩红极一时。并且她的经典时期的文后也都收录至《传奇》发表。
张爱玲的文章大多来源于生活,甚至是亲戚家的故事。比如在《花凋》里,就记载着舅舅的生活故事。当时舅舅也是她的粉丝,经常翻阅她写的书,当读到这篇文,隐隐大感不好。
初时还喜“郑先生长得像广告画上喝乐口福抽香烟的标准上海青年绅士,圆脸,眉目开展,嘴角向上兜兜着,后面赤裸揭露喜欢抽鸦片“就像酒缸里泡大的孩尸”。48岁的舅舅,暴跳如雷气到心颤,道怎么能这样写我,我平日极疼她的。
然而天才张爱玲一项笔触清冷,就算面对亲人也是而丝毫不留情面的解剖,就是这样清醒而冷利。
其实她的细腻笔触,早早便有迹可循,在7岁时候她就开始写小说,她写一篇《后母的心》,放到父亲书房,被后母看到,人前就夸她写得很好,因为她剖析了作为后母的不易与细腻情思,而且大受父亲的褒扬,但是这并未有改变张爱玲对后母与父亲的态度。
正年轻风华正茂的她,又如何能不高傲呢,终于有了自由,可以独立过干脆利落的生活,比林语堂还出名,不用看人脸色,摆脱过去的二十年对她伤痕凄苦,自然快乐,然而也就是那一年她却遇到了胡兰成。
02幼年记事
1920年小张煐诞生在上海,小生命的到来,让家庭有些许的喜悦气氛,父亲张廷重,借此机会离开同父异母的二哥,从上海辗转北上,并在天津的张津浦铁路局谋得一份英文秘书的职位,那时贵族家庭虽然已没落,但也留下不少的财产。
张廷重的母亲李菊藕是李鸿章的女儿,去世后他继承了母亲丰厚的嫁妆,“上海虹口区8幢洋房,大批的古董”,早年这位清朝遗少,生活还算安逸,一家人天津英国花园落住,一处清雅的居所,爱玲对这段童年也有着颇深的记忆!
在天津,4岁的张爱玲,并不知烦恼,时常坐在凳子上看谜语书,在春日迟迟的院子里,荡秋千,在天井角的青石砧,看邻居练字。幼小的她和3岁的弟弟并不明白,母亲和姑姑就要一同要离开,去国外的意义,那天她被叫到母亲床前,佣人让她叫妈妈“婶婶”,因为她已经过继给新来的姨太太了,幼小的她还不太明白,只是看到母亲伏在竹床上哭,佣人催了几遍,时间不多了,母亲才走,而随后姨太太搬进家门。
不过这位姨奶奶因为和张廷重争吵,还用痰盂打了他,族人出面把她赶出家门,而那时候的张廷重可谓声名狼藉,吃喝嫖赌样样占全,连职位也待不下去了,索性下定决心,戒掉烟瘾,在爱玲8岁那年,全家举家返回上海。
03父亲与母亲的爱与恨
3岁时的张爱玲就会背唐诗,而且这位遗少父亲很器重她的才气,每每夸赞一番,而家里又是乱摊着小报的,迷蒙的空间里,爱玲喜爱上读书,8岁那年举家穿过黑水洋绿水洋的海上,父亲决定痛改前非,去了医院治疗不在抽鸦片。
全家住在一所花园房里,有狗,有花有童话书,那一段时间很快乐,张爱玲学绘画,学礼仪,学英语,学钢琴。练习仪态,照镜子研究面部神态的淑女式教育。无奈的是,2年后,父亲病好后又恢复原态,然后就离异了。
后来张爱玲父亲要娶后母的消息,她痛哭,可是无济于事,谁会在意她的想法,即使她愤怒,她恨不得把这个后母从阳台推下去。但她决定不了,不久后父亲就搬到老宅,那个阳光下烟雾迷蒙,让人瞌睡的阴暗地方。
到了上学的年龄,父亲却不同意她上学,原因很简单,是因为不愿意拿出钱,而母亲趁着他父亲休息的时间,把张爱玲送读到学校,直接上了6年级,也就是那时候改的名字爱玲。
中学毕业后,张爱玲没有钱,父亲还是不愿意帮她交学费,可怜的张爱玲就,立在烟铺跟前,等待她的学费,但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回答。
1937年的夏季,17岁的张爱玲从圣玛利亚女校中学毕业,并提出想要留学英国,结果换来的却是父亲和后母的嘲笑。因为战士缭乱,她到母亲那住,回来时后母说张爱玲不把她放在眼里,甩手就给她一耳瓜,张爱玲本能用手去挡,后母尖锐的跑上楼,“她要打我,她要打我”,向张廷重告状。
张廷重不问青红皂白,冲跑下楼一阵拳打脚踢,张爱玲被打到躺在地上起不来,她感觉自己耳朵聋了,还接连被他揪住头发一阵踢。她想立刻报巡捕房去,却被这位遗少囚禁到地下一楼。姑姑为张爱玲求情,也被他打到住院,不再来往。
囚禁的张爱玲并没有那么懦弱,她每天早晨锻炼身体做健身操,只为偷偷逃跑做准备。但不幸的是,她得了痢疾身体虚弱不堪,一连病了半年,只能躺在床上,仰望窗角外淡青色的天,等待朦朦胧胧的死在院子里,幸而老仆人何干说,要死了你也脱不了谋杀的做罪名,碍于面子张廷重,打了抗生素,然而是多么的冷漠呵。
这击破张爱玲对家的最后一丝希望,促使她想拥有自由,安宁,她选择无尽的学习,而远离这个冰冷的家,远离每天灰扑扑的懒洋洋的充满鸦片的云雾。
终于在1938年初,张爱玲终于逃出了这个家,在夜色路,也许她哭了,也许对世界绝望了,反正没了这亲情,她在街道上孤独的行走,庆祝解放的那一刻。
04母亲的教育和冷漠
而在母亲那与父亲全然不同,作为新女性思想的黄逸梵,可以裹着小脚从瑞士阿尔卑斯山上滑翔,去欧洲学习美术,去马来西亚的华侨学校教书,只与外国人谈恋爱,是极度追求自由的新女性,在国内学习油画时,还跟徐悲鸿蒋碧微常书鸿是好朋友,在对待子女上,从小教姐弟吃牛油拌土豆,她拒绝女儿缠足,教女儿学英语、弹钢琴,上贵族学校。甚至只收留了女儿,而不收留张子静,一切所有资源尽力给张爱玲。如果说父亲是冰冷的,在黄逸梵那一切都是新意的,至少母亲是好的。
黄逸梵还留下至理名言,“如果要早早嫁人的话,那就不必读书了,用学费来装扮自己;要继续读书,就没有余钱兼顾到衣装上”,张爱玲选择了读书。
而且对于小爱玲来说,母亲身上充满了时髦,自由,是勇敢和神秘感的冷艳美人。她喜欢看着母亲,她自由而美好又华丽。
“她的衣服是秋天的落叶的淡赭,肩上垂着淡赭的花球,永远有飘坠的姿势。”羡慕不已的小爱玲自己快快渴望长大,渴望同样美丽。
她在日记里写道,“八岁我要梳爱司头,十岁我要穿高跟鞋,十六岁我可以吃粽子汤团,吃一切难于消化的东西。”
她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拥有性感和魅力,然而她并不知道,她对母亲渴慕与向往,却被母亲的无数次冷漠打碎了最后温一点情之心。
被毒打之后的张爱玲逃到母亲那里,母亲却说,跟了我,可是一个钱都没有,而且还要吃苦。除此之外,黄逸梵还经常怀疑她,可怜她同时又挑剔嫌弃她。
当张爱玲笨手笨脚做不到清媛淑女时,便骂她是“猪”。当张爱玲生病时说,她会说你活着就是为了害我。
渐渐的张爱玲觉得在母亲面前,自己是个废物,甚至连要钱也不敢了,成了花钱的拖累。
而且在香港读大学时期,张爱玲一直很拮据,连同学邀请都不去,因为没有钱而不好意思开口借,不得不步行而放弃公交车。
但是她学业出众,甚至在大二有两个奖学金都奖励给她,有一次被老师奖励800块钱,张爱玲自然万分激动,她并没有多想,就拿回家给母亲看,然而母亲以存放的名义,竟然输在了牌桌上还满不在乎。
这于张爱玲是无法形容的凄愤,震荡在她无比凄惶的学生时代,这800块钱是赖以生存的本钱啊,是“这世上最值钱的钱”
张爱玲对于母亲罗曼蒂克式的渴慕,对比起母亲的“西式”疏离淡漠的爱,关系日渐疏冷,慢慢吞噬着温情,变成“寄人篱下”式的关系,因此母亲的家已经不复柔和了。
所以,经常远离的母亲,在校园里与她道别时,她丝毫不敢有感情上了留恋,她在想母亲一定觉得她太心狠,而后对着冰冷的空气,哭给自己看。在香港上学,炸弹纷飞的时期,她想如果自己被炸死了,也无人可告知。
所以她筹划着,等有钱了,她要将钞票还给这个心狠的女人,攒钱攒钱,还母亲的钱,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第一要务。
然后写稿,拼命赚钱,把自己所有的钱换成二两小金条,等待着母亲归来。等到她的她的债主归来时,当她抬起高傲的头颅,笑递过去,给还给你,你为我花的钱,我一直心里过意不去。
这就是她,要一清一厘如数奉还母亲当年在她身上花的钱,黄逸梵很是伤心她哭着说,虎毒不食儿,也许黄逸梵这个时候意识到了,母女关系的悲哀性。
直到1957年,母亲在去世前,给她写信希望最后见一面,拒绝了的这次见面。张爱玲以为母亲需要钱,在困难时期打了一百美元,打算彻底还清。然而母亲去世后,把一大箱值钱的古董寄给她还爱的女儿,张爱玲这时才明白,她的内心充满愧疚,她对感情太过于敏感了,她的母亲是爱她的。而这些古董救济了她与赖雅贫困交迫的时光。慢慢老去的张爱玲,渐渐释怀,并懂得了母亲的深情。
“我强行把世界分为两部分,光明与黑暗,善与恶,神与魔”父亲冷酷自私淡漠的黑暗和母亲的自由,及教育的光明,形成对比!然而黄逸梵还是逃脱不了和丈夫一样坐吃山空,靠吃遗产度日的可悲,靠卖古董生活换来的自由洒脱,张爱玲给予的果断隔离,给予冷漠回复。在张爱玲有能力时,她不会靠任何人。
05弟弟
张爱玲对弟弟的爱,总是体现在很细腻的微小细节。
比如对于弟弟的小嫉妒和不平,“我弟弟生得很美而我一点也不”,弟弟张子静长相清秀漂亮,而张爱玲有些像父亲,小时候经常有人夸张子静。
张爱玲记得童年时期与弟弟嬉戏的快乐时光,两个人会因为玩游戏而争吵,但面对秀美可爱的弟弟,总忍不住他腮上吻一下。
她也记得,弟弟是个小馋猫,即使生病了也要吃松子糖,她把细节记得那样清楚。童年时代的他们是没办法感知亲情的,也是陪伴成长的唯一亲情吧!
后来张子静在的回忆中说,读到弟弟这一节,不禁流下眼泪,懦弱而平庸的她,大概让姐姐有种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凉感。
张爱玲中学住校后,很少回家中学,有次回家看到弟弟又高又瘦,穿着一件旧衣服,张爱玲心疼不已,内心酸楚,到了开阔眼界的时间却还在看漫画书,张爱玲想要纠正他的阅读范围,可是弟弟却“只晃一晃就不见了”,
不仅如此,还有弟弟各种劣迹,逃学,没志气,没有人比她更生气的斥责他,她生气又怜悯想要保护,却发现自己羽翼尚未丰满的无助感。
吃饭时父亲因为小事,狠狠打了弟弟一耳瓜,爱玲既心疼又难过登时,眼泪往下直淌,后母说呦,又没有打你,他没有哭,你跟着哭什么哭,高傲的张爱玲自尊心受到莫大的伤害。
她躲在浴室里流泪,她想一定要报仇,然而弟弟似乎习以为常,竟然一脸没事的玩起了皮球,
就连并不是张子静错误,也要罚他跪在花园里,他却丝毫不敢反抗,张爱玲看在眼里,很在心里,气在心里,为什么你这样胆小,一点都不敢反抗呢!后来张爱玲意识到,这一类的事,他是惯了的,张爱玲只感到一阵寒冷的悲哀。
而张子静一生过的孤独,张爱玲和父亲继母彻底闹翻后,他带着报纸包的篮球鞋,想要和母亲住在一起,吧嗒吧嗒地眨着眼睛渴求母亲能够统一,可惜黄逸梵冷静的说,只能负担一个人的教育费,你回去吧。张子静站在那哭了,张爱玲也哭了,他想着弟弟又要回到那个阴沉沉充满暴力的家而哭,张子静也去找过姑姑,姑姑对他爱理不理视而不见。
更可怜的是,父亲为了省钱,对待儿子吝啬到,连结婚都不提,张子敬也一辈子单身。坐吃山空的遗少,又怎么可能大方呢。
有次张子静从扬州回上海出差,带回来许多出差经费,就以保管为名要了过来,等张子静找他要,他竟然若无其事地说,已经花掉了,真是和母亲黄逸梵花张爱玲的奖学金如出一辙,令人心惊!所以对于张子静来说又有什么亲情可而言。
母亲不要,父亲不打便骂,姑姑的陌生,唯一的姐姐他也时常见不到。1952年的一天,张子静到公寓找姐姐时,被姑姑说了一句不在,就冷冷的关上门。他走下楼,风声呼呼穿过,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穿着新时代的人民装的人群里,这个冷傲的姐姐就这样走了,她没有告诉他,他最后记挂的人,又一次被深深抛弃。
后来1988年,谣传张爱玲去世了,张子静辗转联系到了她,疏于音问的姐姐,简短回复了他几句,张子静说我了解她的个性和晚年生活的难处,但还是很想念她,这样柔软的富有情谊的张子静,爹不疼娘不爱,姑不理,姐姐又高傲冷漠中成长,然而他没有怨姐姐,去世时候手旁还放着《张爱玲传》,也许他想起过往,姐姐的无奈种种,她哭,她痛,她无法保护的退却。然而姐弟两人的经历,让人备感生涩难受。
06遗世独居
张爱玲移居美国后,与赖雅艰难度日,甚至住到接济的难民营,而赖雅频繁的生病,贫穷疾病交困的时期,也是张爱玲在文坛寂静的时刻,熬夜写稿却得不到报酬,穷困到连车票也买不起,赖雅去世后,被因为被南美洲的跳蚤咬,而频繁换公寓,然而那时的她,不在留恋世间浮华的名声,生活里是不断简化在简化那颗心,不被时间任何事庸扰,她亦还清她欠的所有,在安闲中度过老年,对她来说这是这是最美的时光,外界的追捧与她无关。
经历了家暴丑恶,流离失所的童年,经历了战争硝烟与尸体的少女时代,经历了爱的背叛,与爱之艰辛的情感之路,她最终选择了最喜欢的方式生活,在岁月静好的时光里,品酌一杯差,穿自己喜欢的衣服,悠闲的隐与都市,俯瞰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