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爺這一輩子屈指可數的愛好中,最不可替代,最快速達到快樂的途徑就是吃麵。
在吃麵的時候,王大爺或狼吞虎嚥,或滿頭大汗,或啧啧称赞,或搖頭晃腦。可以幸福,可以天真,可以大方,可以臣服,可以堅忍,可以熱情,可以溫柔,可以撒嬌,總之,可以千姿百態地嗨……
王大爺說的吃麵,就是專指吃麵條,四川人都這麽說。王大爺更是一貫以感情色彩濃厚的疊詞稱作:吃麵麵。足見其無比喜愛與依賴。
愛到啥子程度呢?一旦在朋友圈或網上看到有網友分享哪家的麵好吃,特別是圖文並茂的,王大爺就立刻口水嘀嗒的,馬上截圖給我“走,老婆,好久帶你去吃麵麵!”。
為了吃一碗幾塊錢的麵,打十幾快錢的車去都無所謂。
“那根本不是錢的事,懂不懂?”
“懂得起哈”我點頭如搗蒜,“那是要命的事”
相信誰都有過把什麽必須做又沒及時完成的事放在心頭,便如貓抓般毛焦火辣,坐立不安,飢渴難耐的感受。據說很多美女看上一件衣服又沒買,就是這種輾轉反側,寤寐思服的狀態。
對了,王大爺想吃麵又吃不到時,就是這樣。比懷孕害喜還要厲害。
有車就開車,沒車就打車,反正要儘快去。後來有了K線,又有了地鐵,王大爺的吃麪地圖也不斷擴大,愛上騎行后,吃麪的版圖擴大到成都周邊200公里左右的範圍。
成都大大小小的多少有點名氣的麪館,尤其是蒼蠅館子,王大爺基本上都去過。特別是那種老闆牛皮哄哄,啥子只賣上午,個人自己去端碗,蹲在牆角坐小板凳吃,這一類的江湖傳說,最點他的死穴。必去,馬上去!
讓我後悔的是,因為體力不行不能遠距離騎行,很多的地方美食沒有機會與他共享,經常都是聽他描述得直吞口水。甚至有幾次給我發過吃剩的麵碗,我很奇怪,他解釋說,麵麵端上來第一時間是吃噻,哪個還像你們女人家一樣先想到秀喲!吃完了,再拍一張,給你報告!
所有麵條種類里,王大爺最钟情的是素椒麵。就是沒有加湯的麵。把肉臊子和紅油調料拌勻,筷子挑起一大坨,沒有湯水的沖淡與隔閡,麻辣咸香各種味道直擊味蕾,濃郁乾脆,爽,跟老王一起後,沒有多久我也愛上了這种麪食。
因為閤家的調料不同,素椒麵的味道也不同,周家橋背後百花街菜市場里有一家沒有名字的麪館,他家的素椒麵是王大爺的最愛。隔三差五就去吃,持續多年了。
大概在2013年吧,有一次吃麪時,他想讓我多吃點菜叶子,就要求老闆多加一份菜,老闆說菜沒有多少了,給錢也不給加。王大爺跟老闆吵了一架,發誓再也不去了。
王大爺基本上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當他發這個誓時,我都替他難過傷心,以後再也吃不到這樣好吃的麵了。
半年以後,王大爺還是忍不住自己悄悄去了,饞蟲鉆心的感受對他太煎熬了吧,不帶著我可能面子上實在過不去。回來報告給我了,然後又可以領著我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去吃素椒麵麵了。
王大爺自己只喜歡吃麵麵,但生怕委屈我,經常要給我再點一兩抄手,或一兩酸辣粉,然後把我吃剩的碗端起来,咕嚕咕嚕喝點湯,抹抹嘴,心滿意足地喊“老闆,買單!”
王大爺吃麪的態度是走過路過不能錯過的。
前年冬天,我們一起在婆婆家吃了午飯,酒足飯飽了,吃撐了,王大爺拉著我去散步。路過肖家河那條古色古香的美食街時,因為過了飯點兒,其他家飯館都已經沒有人了,而一家麪館卻坐了很多人。
王大爺的好奇心又被勾引起來,他唸叨著這家麵麵肯定好吃。我們繼續向前走,走了大約五六十米遠了,他還是有點害羞地說,我們去要一兩嚐嚐嘛。我驚訝你不是才吃撐了,還吃得下?他說嚐嚐味道嘛。
兜回去進了店,一兩麵6塊錢,二兩8塊錢。王大爺要了一兩素椒麵。人多,等了很久很久,在其他时候王大爺早就毛了,但這時他反過來勸我,反正我們也不餓,坐著當休息。
麵來了,王大爺拌麪,吃麪,一氣呵成,風捲殘雲,幾下吃完。我說看樣子不錯,好吃吧?他喝了口麵湯,眨巴眨巴大眼睛,說,老婆,你也要一兩吧,真的好吃。我說真的一口也吃不下了。他害羞地說“我還要吃一兩”。OMG!
第二個一兩上桌了,王大爺也是幾口就吃完了,只是這時才想起來算賬:麻油,好不划算喲,二兩8塊,老子兩個一兩花了12塊!
王大爺吃麵吃得多了,就吃成了專家,成為吃麪的技術控。一家的麵不好吃,他就能說出來什麽調料加的不合適。而他手上的感覺掌握得很好,同樣是哪幾種調料,他調出來的就是好吃,所以全家人都喜歡吃他煮的麵。
我覺得他對我的最高獎賞,最開心的時候,就是他炫耀地說“老婆,老公給你煮麵麵吃”。當然這也是我最開心,一定要嘉許他的時刻。因為除了煮麪,他是不愛进厨房的。他煮麪時,也不需要我在一旁。
所以每次當他問我,老婆今天想吃點啥?我通常都會很樂意地說,想吃麵,然後他就屁顛屁顛去廚房忙乎了。當過兵的王大爺,做事效率特高,乒乒乓乓地一會兒就會煮好一大盆麵。
兩手捧著着個22公分的吃麪專用大盆,拿上一雙筷子,通常讓我先吃,讓後換他吃,然後推給我再吃一點,然後不管剩多少他都吃光!每每都會吃撐了,四仰八叉癱在沙發上,或者一起去肖家河邊上走走,消食,吹風,看狗。
這樣的,許多的,好日子,都是和麵的美好記憶在一起的。
所以技術控的王大爺極其看不上方便麪。偶爾我和孩子吃包方便麪,他就在一旁撇嘴,“吃些垃圾食品”!但是有一次哈,他聞到我們在餐廳吃的方便麪味道了,坐在客廳里遠遠叫著“吃完了留點湯湯給我喝哈”,把我們笑彎了腰。
王大爺做麵好吃有一件法寶。剩菜!家裡剩菜的油底子,特別是紅油底子,是做麵的最佳調料,以至於老王一看到有剩菜就很高興。兩個兒子都曉得他這個套路,經常在飯畢時指點著桌上的剩菜,用王大爺的口氣說“這個好,留著煮麵麵,黑巴適!”
吃剩菜這個勤家节约的好傳統是從他的父母那裏傳承的。但因著吃麪這件讓我們歡樂的事情,變得特別值得期待。
至於過生日,王大爺更是必然吃麪的,最多再去市場切一點滷肉下酒。啥子奶油蛋糕,是如入不了他的法眼的,娘西西的,他說。
王大爺對很多形式主義的東西都是這個評價,包括小鮮肉,娘西西的,有啥好看!
有一次過生日時吃麪,他邊吃邊為自己打抱不平,麻油,老子過生日還要自己給自己煮麪。我說,我煮的麵你喜歡吃嗎?
嘿嘿,嘿嘿,給老子。他只有笑。
【雷鸣——一個珍愛生命,永不放棄的幸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