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潇凉月
“嗖嗖”几道暗器擦着李牧云的耳旁激射而过,李牧云激出一身冷汗,他已是强弩之末,除了跑,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围杀,李牧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拼命跑!
只是,他要跑到哪里去?
就像眼前的路,他看不到光明,而身后,是无情的捕杀!
他想不明白,自己奉师命去了一趟少林,再回武当,一切都变了!
十天前,他的师傅,也是武当的掌门凌虚道长传唤他,务必要将信件亲手交给少林的主持了尘大师。
那天的师傅有些奇怪,在他推开师傅房门的瞬间,他感觉到了杀气,对,是杀气!尽管那丝杀气转瞬即逝,但是还是被他感觉到了。如果那天来的人不是他,会不会被师傅误杀?
他拿着信,师傅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甚至在他出门的那一刻,还将他唤住:“牧云——”
他恭敬得向师傅行礼,恭敬得问师傅:“师傅,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走吧……小心……”
随即,身后是师傅一声长长的叹息,有些颓败的味道。
那是他和师傅最后的对话,因为,当他从少林寺回到武当的时候,师傅已经死了!
他是从少林寺里闯出来的,他按照师傅的吩咐将信件双手呈给了尘大师,信件竟粘在一起,了尘大师沾了点口水,才将信纸掀开。
了尘大师看到上面的字,脸上一惊,接着他张着嘴巴,喉咙好像被什么捏住了,指着李牧云,一脸不可置信!
只见他的脸上一丝黑气像树根一样,有生命般爬满了整个脸部,脸上的肌肉,也突然奇迹般消失不见,刹那前还慈眉善目的一张脸,此刻竟变成了一个黑色的骷髅!
少林寺僧人齐齐对他怒目而视,十八条黑黝黝的罗汉棍直点李牧云的要害,团团将他围住。李牧云满脸不可思议,那封信一直藏在他贴身的地方,一刻也没有离身,怎么会这样!
师傅和了尘大师是30年的好友,怎么会谋害他?然而信件确实没有丢失过,也是他亲手递给了尘大师,他无法解释,也没有时间解释!
罗汉棍像铜墙铁壁,兜头向他劈了过来,李牧云抽出自己的佩剑,在看到佩剑的那一瞬间,他傻眼了——七星剑!
那是师傅的佩剑,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上来了,他的佩剑又去哪里了?
凭借着这把神兵利器,他居然招架住这十八条罗汉棍,心中有太多疑问,他现在还不能死,将青云剑法使道极致,终于打开一个缺口,他一个纵身,跳出包围圈,落荒而逃!
随后,他马不停蹄得赶回武当,听到太极广场十八声钟响,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他出现在太极广场时,师兄弟身上穿着麻衣,头上缠着白布,站成一排,每个人手中的剑,齐刷刷得指向他,组成一道剑墙!
这时,大师兄俞望鹤从殿外赶来,他的眼里布满血丝,恨不得将他抽筋剔骨,带着无限的愤怒:“你是谁?”
“是我呀,大师兄,我是小师弟李牧云啊!”李牧云慌了,他不知道怎么自己去一趟少林寺,了尘大师当场毒发身亡,而最疼爱他的大师兄用这样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俞师兄,跟这种人,废什么话,狂贼,拿命来!”
一声娇呵,满面杀机,来势汹汹,竟是与他芳心暗许,武当山唯一的小师妹——小灵儿!
小灵儿是师傅捡来的弃婴,二人年纪相仿,一处长大,一处练剑,时间久了,有些事情就是水到渠成,他俩是整个武当默认的一对!
连小灵儿都要杀他,俞师兄不认得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牧云心中又是惊惧又是疑惑,只得仗着身子灵活,在小灵儿剑下游走。他舍不得伤害小灵儿,只一味防守,小灵儿却剑剑夺命,恨不得在他身上扎一百个,一千个窟窿,也难解心头之恨!
“小灵儿,那根桃木簪,上面刻着‘生死阔约,与子成悦’,你可还记得?”李牧云忙将只有二人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想让小灵儿相信他!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小灵儿剑招更加狠辣,连防守都没有了,只频频进攻:“狂贼,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将这些话也套了去,还我牧云哥哥命来!”
小灵儿眼中含泪,声调悲戚,逼得李牧云连连后退,甚至在他身上留下不少伤口,毫不留情!
李牧云不得不将小灵儿的剑震开,看着小灵儿踉跄跌到俞师兄怀里,他眼中闪过心疼的神色,也无可奈何,他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灵儿为什么说“还牧云哥哥命来”!他好端端站在这里,怎么谁都不认识他了,还像仇人一般对他!
就在这时,少林寺的人也赶来了,一同赶来的还有华山派的弟子,齐齐围在朝阳殿外,朝里面叫嚣。
“交出李牧云!”
“让他滚出来,一命抵一命!”
“给华山一个说法!”
一声庄严的佛号,了缘大师缓缓道:“少林寺也讨一个说法!”
他声如浑钟,声音连绵不绝一波接一波,传遍整个武当。
当下有人惊呼,“狮吼功!”
“有了缘大师在,武当必须给一个说法!”
俞望鹤心中凛然,了缘大师闭关十年,竟也出关了,到底所为何事?他不敢大意,命部分弟子迅速脱了丧服,此时此刻,不能让外人知道武当山的情况!
李牧云并没有逃走,被众师弟持剑监视着,他苦笑,此刻,他哪里还有逃跑的心思,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各位豪杰光临蔽地,不知有何指教?”武当弟子众星拱月一般将俞望鹤围在中央,警惕得看着一干人等。
“俞师兄——”说话的是华山的大弟子路江流,“武当弟子李牧云谋害华山掌门,不知是灵虚道长的意思,还是李牧云个人的意思?”
“俞师侄,老衲也有此疑惑,是灵虚道长想谋害了尘大师,还是武当出了叛徒!”
俞望鹤心中骇然,脸上瞬间有些苍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华山掌门,少林主持,自己的师傅,还有自己的小师弟,同时遇害,一股阴谋的味道,越来越浓。
俞望鹤心下一横,不再隐瞒,挥手让武当弟子让开朝阳宫的大门,只见从朝阳殿到太极广场,再到老君宫,一路白幡飘荡,这是大丧!
“这是……”了缘大师惊讶,瞬间了然,“阿弥陀佛,请俞师侄节哀!”
众人齐到老君宫,只见老君宫内,停着两尊棺椁,还没来得及封棺,里面躺着的人,正是武当掌门灵虚道长和李牧云!
了尘大师中毒而死,毁去容貌,华山掌门秦掌门四肢被断,李牧云胸前一剑致命,而武当掌门灵虚道长则面容平静,好像睡着一样,了缘大师手按了下去,灵虚掌门整个胸腔都塌了下去。
“这是?”了缘大师双目合十,满怀慈悲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怎么了?”路江流问道。
“唉……”了缘大师悲痛道:“灵虚道长的内腑竟都被化掉了!”
一片倒吸声和唏嘘声,李牧云握紧了拳头,师傅竟受到如此折磨,而令他不能理解的是,趟在棺材里的那个人是谁,他明明好好站在这里,而所有人都将那个冒牌货当成是他!
“太残忍了……”
“找出凶手,为三位大师报仇!”
一时间群雄激昂,老君宫里是肃穆悲壮的氛围,李牧云心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有人已经认出他来了,“这……怎么会有两个李牧云?”
“就是这个人,偷走了师傅的七星剑,冒充牧云哥哥!”小灵儿悲愤道。
李牧云朝了缘大师行了一个大礼,这里也有只有了缘大师能替他主持公道,“敢问大师和路师兄,还有俞师兄,三位大师仙逝时间,及我什么时候死的?”
“6月3号。”
“6月8号。”
“6月12号,师傅的尸体在房里,而师弟则死在山下。”
“6月3号,是我离开武当的第二天,到华山至少五天,而五天后,我那时候在少林寺,怎么可能杀了秦掌门之后又同时杀了少林的了尘大师,我今日才回武当,又怎么在昨天,杀了师傅而没有惊动任何人!”李牧云分析道。
“这位施主说得有道理,只是谁能证明你才是真的李牧云?”
李牧云满腔无奈与激愤,使得他将青云剑法舞出一种悲壮来,而小灵儿的话,瞬间将他打入死地!
“狂贼,竟然还偷学我武当剑法!”小灵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武当弟子也瞬间围了过来!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设计好的!”
“剑法都能偷学,何况易容!”
李牧云只觉得刹那间万念俱灰,说不出的绝望,他目光扫过那些围着他的那些熟悉的陌生人,忽然仰天大笑,带着无比的怆然!
华山派的弟子忍不住出手偷袭,少林和武当也有人早按捺不住,罗汉棍,华山剑法,青云剑法齐齐向他招呼,李牧云脑海里,只有一个意念——不能死,自己不能死!如果死了,就永远背负着欺师灭祖的骂名,又有谁能真正替师傅报仇雪恨!
他的身上满是血污,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执剑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眼冒金星,看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心想,就这样死了么?
“叮铃铃”,太极广场突然想起一串铃声,而广场上悄然起了一层薄雾,那铃声就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空灵,钻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仿佛不是在太极广场,而是清晨的山涧,雾气弥漫间的一声鸟鸣。
迷雾散去,李牧云失去踪影,武当少林华山三家发出追杀令,遇李牧云,杀无赦!
救他的是一个俊美的男人,看到他的第一眼,他脑海里只有一个词——妖孽!
一身白衣,连鞋子都是白的,李牧云有多狼狈,衬得那人有多出尘,偏偏内里衬着大红的滚边,那一抹红是雪中红梅,墨发低垂,几缕发丝飞扬,说不出的疏狂。
“你是谁?”
“白玉兰——”
“魔教教主白玉兰!”
“正是在下。”
“你想做什么?”李牧云连忙看腰间的佩剑。
“救你。”白玉兰偏头对他一笑,让李牧云一时失神。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
李牧云不可思议得看着白玉兰,却因为那一句“我相信你”而泪盈于眶,他犹如卸下千斤重担,因为一个人一句话而刹那间轻松!
抹掉脸上的眼泪,李牧云看着白玉兰,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绷紧的神经一松,才觉得身子散架一般疼痛,一个碧玉瓶子投掷到他怀里,他毫不犹豫得打开,吃了一颗。
“不怕我下毒?”白玉兰认真道。
“就当你白救了。”李牧云一脸不在乎。
“果然没白救。”白玉兰轻笑,“若你信我,休息片刻,就把自己的消息透漏出去。”
“做什么?”终归一死,这一次,要死得明白。
“钓鱼。”
于是,他又一次开始逃亡,不过,这一次,是他主动逃亡!
这是追杀他的第三拨人,前两拨,基本都是少林武当和华山的人,这一波,明显有些不同,暗器,下毒层出不穷,幸亏这一路有白玉兰相助,他才活命到现在!
白玉兰说,你要一直逃,逃到绝路,才会让狐狸露出尾巴!
身后的明枪暗箭,如雨一般将他包围,他只能用七星剑格挡,也多亏有了七星剑,让他几次死里逃生。
一道天堑,横亘在面前,十米高的断崖下是激流湍急的河水,一着不慎,就会被水流卷到穿插在水面上的利石之上,而水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这一道天堑恰好是人力的极限,轻功再好,也不可能不借力,而直接飞跃到对岸,而追捕他的人,已经形成半个包围圈,合围过来。
白玉兰,你在哪里?
李牧云心里一片焦灼,白玉兰要钓鱼,而他就是鱼饵。他有些懊悔,为什么没有问白玉兰到底钓得是什么人?不过,那时候,他想问,白玉兰也没有会回答的意思。
所以,他没问,只是,他已濒临死境,白玉兰为何还不出现?他不怕鱼饵死了,鱼脱钩了么?
似乎对李牧云势在必得,那些人对关键时刻,救走李牧云的神秘身影颇为顾忌,所以那些人,只是将李牧云困在断崖上,并没有出手。
阳光有些炙热,汗水浸到伤口里,钻心的疼痛,疼痛不可怕,长期奔跑造成的脱水,此刻显得无比明显起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干燥的嘴皮刮得舌头疼,唾液已干涸,嗓子是干渴得疼。
偏偏风裹挟着身后的水汽,带来一股股清凉,像是一种诱惑,诱惑着他跳下去!
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李牧云看着眼前的景物,有些眩晕和模糊。
他想起师傅最后的吩咐,那句“小心”福至心田,难道师傅早已料到会有此劫,还是师傅早就知道谁是幕后黑手,才提醒他“小心”?
李牧云没有等来白玉兰,却等来了少林武当华山的人,他们恰好切断了那群围着黑头巾人的退路。
他们中间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被黑纱包围着,看不清面目,他从人群里走出来,隐藏在大袖下的手中,有金芒隐隐而出!
他抬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枚暗器,即使隔着黑纱,李牧云也能感受那种轻蔑及如同看待死人般的眼神。
李牧云慢慢向断崖后退,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等不来白玉兰,他只好赌上一赌——跳下去!
“叮铃铃”,还是太极广场的那一串铃声,李牧云眼里闪出狂喜,而那个被黑纱包围的人听到那串铃声,迅速收起手中的暗器,又隐入那群人中!
“李牧云——”清冷如冰山雪莲的嗓音,让李牧云迷惘得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飘在他面前。
“你叫我?”
“有人为了成为你,连名字都和你一模一样!”白玉兰盯着那群人里的某个身影,“既然见了本座,还想躲么?”
“别想逃,你知道的,被我找到了,你是逃不掉的!”漫不经心的话语隐藏着不可抗拒的威胁。
李牧云相信白玉兰说到做到,这时白玉兰声音平平淡淡,却字字清晰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正道的朋友们,何不上前来,看一出好戏?”
了缘大师,俞望鹤,路江流带着众人缓缓而来,黑衣人自动让出一角,此刻成三角之势。
突然一道疾风,卷起一道尘线,人群被分割开来,将围着那个人的面纱掀下,那人露出真容的一瞬间,了缘大师,俞望鹤,路江流不约而同皱眉疑惑,看向白玉兰,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那个人不论身高容貌,都与李牧云一般无二,但是,他们明明亲眼看到李牧云被封棺下葬,怎么这一下子,出现了两个!
“李牧云,你说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了结?”白玉兰手中出现一把飞刀,刀身如玉,就像他这个人,洁白一尘不染,飞刀系一根红绸,鲜亮如血。
‘李牧云’纵身飞起,手随身动,划出一道圆弧,从他的手上,袖口,腿上都有暗器发射而出,他为了逃命,连身边的人都不顾了。
一片惨叫声连绵不绝,而‘李牧云’的身体却被钉在了半空中,白玉兰出手了,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出手的,眼前一花,那枚飞刀准确得钉在‘李牧云’的心口!
“不知道了缘大师可否听过十五年前洛阳赵家的灭门惨案?”白玉兰盈盈而笑,说不出的绝代风华,谁能想一个男人,能美成这个样子?
了缘大师顿时变了颜色,双手合十,想宣佛号,却被白玉兰生生打断,“您还记得就好,不知道这其中是非曲直,少林寺可都明白?”
了缘大师的身子一瞬间佝偻起来,说不出的颓败,带着少林弟子离开,俞望鹤和路江流连忙阻拦。
“大师,你怎么走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二人先后出声,了缘大师看了一眼李牧云,再看看俞望鹤和路江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血债血偿!”
‘李牧云’恶毒得盯着李牧云,“可惜没能杀了你,原来你和白玉兰早有勾结……”
李牧云怒火中烧,“你血口喷人!”
“要死了,还不安分!”白玉兰长袖一挥,飞刀又入一寸,‘李牧云’立刻气绝!
“白玉兰,你为什么不让他把话说清楚?”李牧云怒吼。
俞望鹤路江流半信半疑得看着李牧云,一时间也分不清李牧云是真是假。
“小灵儿,你到现在也不相信我么?”李牧云绝望得看着曾经的爱人。
“我……”小灵儿欲言又止,“我不知道。”
她垂首,退回到俞望鹤身后,俞望鹤看着李牧云,正色道,“仁兄手里的七星剑是武当圣物,还请归还!”
即便他洗脱谋害师傅的嫌疑,也免不了另一重怀疑,所以,师兄只当他的小师弟死了吧,所有人都当李牧云死了!
他把七星级掷到地上,随后身子后仰,在落下的瞬间,他听到小灵儿惊呼“牧云哥哥”!
如此,也好,小灵儿会永远记得他的“牧云哥哥”!
【结局】
一个月后,某个深山老林,一个白衣男子把玩着飞刀,“不考虑加入本座?”
“你救我,是为了揪出叛徒,既然叛徒已除,你我两不相欠。”
“我身边正好缺了‘李牧云’……”
“当年我爹,三位大师欠下的罪孽已还清,我只想退隐江湖。”
“那可由不得你,鱼没了,池子里的鱼还多着呢……”
最开始没想这样结束,但是想,模棱两可的理由与结局,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