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一次,母亲跟邻居闹矛盾了,对方还动手打了母亲,父亲就站在母亲身边,没有保护,没有反击,也没有愤怒。母亲后来跟我讲起这件事的时候,我的情绪也格外激动,讨厌父亲的这种冷漠与软弱,发誓绝不找父亲这样冷漠软弱的爱人。
还有一次,我和妹妹去田埂放牛,别人家的牛吃了稻子,结果那家人不仅没有说别人的孩子,还不停的用各种难听的话辱骂我和妹妹,母亲听见了端着饭碗站门口为我们反驳、帮腔,父亲坐在厨房,平静的吃着自己的饭,一言不发,我当时那样的恨父亲,想早点离开这个不能被好好保护,没有安全感的原生家庭,离开这个生命中最重要却看着自己被欺负,依旧袖手旁观的冷酷男人。
后来,我真的远嫁他乡,找了一位像母亲一样愿意管着我,为我着急上火的先生。
想起父亲,我依旧会不满于他对我每一次痛苦的冷眼旁观。我还试着和父亲平静的去表达我对他的这种不满与绝望,追问他在乎我的感受吗?父亲的回答是:我也替你难过,但难过有用吗?我当时就觉得父亲的难过也是有限的或是短暂的吧,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然为什么我从来没有须臾的感觉到,他的这种为我难过或是抱打不平。我看到的只有冷漠,即便在他这样解释的时候,我依旧感觉这样的漫不经心与虚情假意。
直到最近和父亲在一起待了2个多月,我看到父亲每次毫无怨言的帮我主动提各种重物,把我喜欢的饭菜为我留着,平静甚至笑嘻嘻地听完我对他各种抱怨和教育,然后认真的自我剖析和反省,有的时候我不留情面的指责他,他也会愤怒,过后又主动关心我,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愤怒,每次他去外面干了重活回家,我回去晚了,还要骑电动车到车站接我,帮我提东西,没有一句抱怨,我要吃素,他就支持我吃素,还陪着我一起吃,我要去练瑜伽,他就问我钱够不够花,我要回家,他就说你自己想好,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我突然发现父亲一直很爱我,也为我付出了很多,是很用心的在付出,不是我之前理解的仅仅为我提供物质,毫不在意我的感受。
我发现在父亲每次冷漠的背后,是他在内心演了一部长长的情感剧,就像曾经母亲和邻居发生冲突,对方动手打人,父亲当时有愤怒,有恐惧(对方人多势重),也有预演如果自己过去帮母亲还手或者拦住对方,很有可能伤得更严重,变成双方打架,而不是母亲被打,得不到应有的补偿和同情,也预演过过去骂一顿对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激化矛盾……种种内心情感剧的快速预演后,父亲选择了若无其事的看着母亲被打,然后据理力争,最后母亲只被打了一拳,也得到了应有的赔偿和其他人的同情。
再来看看,我和妹妹放牛被别人无故辱骂。父亲内心又上演了一部怎样漫长的情感剧:有人在骂我的孩子?谁啊?怎么回事?(母亲过去接茬了)哦,原来是他,村里有名的霸王,说孩子放牛吃了他们的庄稼(母亲据理力争,维护我们),老婆,你说得对,我支持你,可我不能去参与,不然人家说我们两个对一个,纠缠不休怎么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自骂自当,被骂几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我还是吃我的饭吧……最后对方和母亲对骂了一段时间回去了,我们也毫发无损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