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子的暗恋史当时高一的很多人都知道。
她们一伙经常在上操或上下学的时候见到他本人,然后把晴子往前一推,制造个突然偶遇,晴子就一脸通红地说别闹,等转过身人就走远了。
她又责怪伙伴不把她推得狠一点,最好再栽个跟头然后两人顺势扑在一起。那时的晴子整天心系他,上课也心不在焉,每天都期待着每次偶遇,她说每晚上回去都会写好多关于他的随笔,或者一直等他的消息,直到趴在桌子上睡着。
晴子高一之前没有经历过爱恋,她纯白如净泽。就算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但这样傻傻的暗恋不是被爱情缚住身心是什么?
和晴子关系稍远的同学也会偶尔下课把她叫出来打听她的八卦。她是个不喜欢隐藏、该喜该悲都真实袒露的女孩,自然什么都承认了。晴子很傻,知道这份爱情的追逐的人越多,那么祝福的人也会很多,就算得不到认可,但这么多人知道她喜欢过他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呀!
晴子和他是初三同学,他是个长相普通但白净内敛的男孩,晴子说她就喜欢这种纯劲,旁人看不到他的魅力但她就是被深深迷住了。初三一年风平浪静,到了高一晴子才慢慢喜欢上了他。
具体晴子怎么勾搭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有时晚上非得拉着我们给他去送粥或零食,他当然每次都不要,礼貌而疏离。几次拒绝之后晴子也学聪明了,等人不在教室的时候就让别的同学把东西放他桌子上。
她总会抓着我袖子问,他如果丢垃圾桶怎么办,他一直这么拒绝我怎么办,我还要不要坚持下去?我说,他怎么处置是他自己的事,你的心意到就好。晴子说,也对哈。
他们的关系一直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温吞着,旁人看着着急,却也毫无办法。晴子没有明确给他说过自己的心意,只是一直用她的方法对他好着。
校园里碰见了就打个招呼然后擦肩而过,或者谁说了今天碰见他了,怎么怎么样,然后晴子可以笑一整天。她是个果敢的女孩,但在感情世界里,依旧是不敢主动走一步的小女孩。
就这么磨蹭着,某晚晴子突然说,我决定给他表白。我吓了一跳,她终于不傻了,这女子终于要争取幸福了。我又激动又期待,坐等她现场转播。我说,明天就赶紧准备好喜糖啊,兄弟这阵子陪着你追人都受苦了。她嘻嘻笑着。等我作业写完,晴子的消息还没过来,到了快一点的时候她头像终于抖动了,消息过来了:他说再考虑考虑……然后是个哭丧的表情。
我安慰她,晴子别桑心,他肯定不是不喜欢你,他是吊你胃口,抓你心呢,你再穷追猛打一下这事肯定就成了,别多想。
第二天,我自然发挥我八卦特性,追击问她当晚事情发展详细经过。晴子手撑着头,发丝稍显凌乱,但那双灵动的眼睛依旧述说着浓烈的暗恋。
我十点多发的消息说我喜欢你,想着他作业应该写完这会有空了。他十一点多才回我的,我一直没关他的聊天窗口等着,直到他回了个“额”,扯了些有的没的,我又问他,咱们能不能试着在一块?他最后隔了半个小时回我,让我考虑三天。我说好,就这样。晴子波澜不惊地说着,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很失落。
我没有再安慰她,这样的煎熬没法替她体味,这段爱情的起始终端我不过一个看客,又能帮到她什么?每个人都应该会经受这么一个被爱情拷问和期待答复的过程,也只有自己才能想通并自渡,不被搁浅。
这几天晴子上课一直就像尊佛一动不动,完全地不听课,心里焦灼但面上还是那么不动声色。
而关于他说的回复却一直没有消息,看的出来晴子渐渐也不再期待了。
某天晚自习下课,有四五个女生在门口叫着晴子的名字让她出来。晴子跟着她们出去了。我看着那几天女生充满戾气自然不是什么好货,果然晴子回来对我说,她们说让我别再缠着他,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再敢找他一次就不客气了。晴子说完眼圈已经红了,久久头挨在桌子上不动身。我拍拍她颤抖哭泣的肩膀,相对无言。
陷入了一场情,就已万劫不复,心和身体都变得卑微而小心,经受不住一丁点打击。
那晚我和她在路口分别就骑车回家了。直到早上手机开机才发现昨晚十一点有晴子妈妈三四个未接来电,我赶紧拨过去问出什么事了。晴子妈说她一晚上没回来都急死了,问是不是在我这住着。我嗯呀应着,她妈又说让晴子接个电话,我最后左右无法只能说晴子晚上没过来。她妈当场就急了,之后的事儿我并不知道,虽然我也担心她,但还是要上学。
晴子一天没上学,第二天才回校,只是脸上多了道不太显眼的指印,一看就知道是打的。我问她去哪了,她说前晚上通宵了,白天又在街上闲逛了一天。我问那你怎么舍得回去,你妈都快急疯了。她浅浅笑了声,所以我昨晚回去了啊。
晴子依旧在吃完晚饭的时候给他带杯粥或其他小东西,但都是一个人上楼去送。记得有次她买了个糖葫芦提着送上去,回来的时候空着手面如平常。
我随意问,见着本人了?她说恩。我微微惊讶了下,皇天不负有心人哪。谁知她冒出一句,我扔了。她接着说,我们在楼道里僵持好久,他硬是不要,我说只是单纯的给你东西又不要你答应什么。他说那也不能要别人的东西。最后他把包装好的糖葫芦靠在墙上人走了。晴子一气之下把东西扔女生厕所了。
隔了几天,慢慢地有人给晴子说他和别人好了。晴子依旧强颜欢笑,开玩笑吧?那同学说不信你把他叫出来当面问问不就行了。
圣诞节那晚很热闹,教学楼那片天空上的烟花一直绚烂不停,有很多人在操场狂欢着。晴子晚自习前一个人上了四楼,在黑暗的楼道里,她把衣领往上撑了撑,跺着脚等他一个答案。
五色烟火亮了她的侧脸和全身对他的执着,原来期待是稍纵即逝。
他来了,黑色羽绒服里能看见一条褐色绒布围巾,他的面庞依旧白皙纯净,坦然地直视晴子。
你和她真的好了?晴子纵使已知结局还是不想死心。
恩。他跺跺脚,仰天看着烟花,没有一丝依恋停在晴子身上。
她低下头顿了顿,几秒时间就好像在清算这场无疾而终、只有一人独角戏的暗恋。
没有遗憾,在追逐里晴子付出了所有真心,没有刻意的打扰,没有频繁的问候,不过是在等着他的一个回头。
“那你真的喜欢她吗?”有……有我那么喜欢你一样喜欢她么?如果她真的败给了爱情,自己甘愿退出。
说真的,我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他终于盯着她的眼睛说了自认为很真诚的话。
晴子想笑,苦笑。这么一个男孩,他连动心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连确定自己真心的勇气都没有,那么这场追求还有什么意义?就算到手了在一起了他会喜欢自己吗?
晴子依旧抿唇一笑,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她转过身就蹬蹬蹬地跑下楼去了,再没有回头,再没有留念。
就算没有在一起,也有祝福他幸福的权利,当你在校园里碰见他和她手拉手亲昵走在一块时,心没有那么烦那么累时,说明你一切都放下了,那个人已是风花雪月的故事里一场华美的邂逅,沾了灰就再也没有从前模样。
日子还是照旧过,高二分了班,班里大多数陌生面孔,晴子的故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还有以前的同学偶尔零星地提起他。
哎,昨晚碰见他们在一块,那女的长得也不咋样嘛,不过看着还挺般配的。
晴子也笑笑,是啊,挺好的。他们都是我初三同学,女的从初三起就追他呢,总算到手了。
晴子高一的时候一直是班里第一,可能由于第一学期疯狂的暗恋一直到高二成绩都不怎么好。我很多次都佯装训诫她,别为了男人把自己前途都毁了。晴子用书拍我的头,瞎说,我这不是在努力进步嘛。
也有很多次打照面的机会,晴子就像对待普通同学一样浅浅微笑,打个招呼再转身离开。没有迟疑,没有心痛,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总要学着忘了这么一个人。
一年后,高考完毕,据说他们就分手了,而晴子和他早已断了联系,没有再见。
这份心动已不如最初时候来得猛烈,感觉已被冲刷了干净。只是晴子依旧还记得这么一个男孩,白净的面庞,黑色的羽绒服,灰色的运动裤,光照下神采奕奕,仿佛周身闪着醉人的光亮,只在旁边走过,晴子的世界都会鲜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