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感君一回顾,从此思君朝与暮>
晚上23:28,叮当今天第32次打开了微信,依然没有木子的任何信息,其实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可能早就睡了,因为之前他们聊天从来不会超过23:00。
叮当只是忍不住,木子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聊过天了,无论微信微博还是QQ,一丝动静也没有,这让叮当有点焦灼。其实之前他们也曾长长久久地不联系,那时候木子在叮当心里还是普通朋友,然而自从叮当发现自己喜欢木子之后,一切都变了。
叮当后来曾无数次回想起认识木子的情景:那天天气晴好,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如果她能预知到这个人会在以后搅乱她的生活,她一定会在出门前翻一下老黄历,或者干脆就不要上班。最沮丧的时候她确实想过,假如时光倒流,倒真的不如不遇。
那是端午节前的几天,刚进办公室,头儿就带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大男生过来了,说他要在这里实习一个星期。叮当瞅了一眼,感觉不是爱说话那种,也就不甚在意地过去了。木子是研究生,来公司是要进研发中心的,只是在正式成为设计员之前必须有一些实践经历,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样的实习生隔段时间就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叮当也没想过和这些“过客”有什么交集。
一天忙碌不提。临下班的时候,朋友N过来找叮当闲话,居然先和木子打了招呼,看叮当诧异,才解释说木子之前在他们组也实习过。N和叮当是高中同学,向来说话肆无忌惮,唠着唠着就唠到了找对象上,N对叮当一番谆谆教诲之后,突然指着坐在旁边的木子说:“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你可不要随便下手。”叮当当即反驳:“放心,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N还未来得及说话,木子凉凉的声音就插了进来:“那可不一定啊!”叮当瞬间为之气结。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叮当是本科毕业,虽然参加工作将近一年,但实际比木子小了好几岁。叮当本是开朗的姑娘,知道木子不是“闷葫芦”之后,俩人越聊越投机。从诗词歌赋到世界杯,从人生梦想到社会潜规则,什么都能聊。木子懂的很多,叮当幸在什么都略知皮毛,不然还真难应付这种穿越式的侃法。
那时候正值清宫剧热播,满屏幕的阿哥轮番抢镜,美坏了电视机前的众多花痴,叮当也不可避免地中了一位温润阿哥的毒。一天上午,叮当和木子又在一起瞎扯,突然看到了木子高高的发际线,她狡黠一笑,悠悠地说:“哎,你不觉得你很像清朝的人吗?”木子立即兴趣浓浓:“像吗?像谁啊?”他这么一问,叮当倒也说不出个具体的人来,只好含糊回答:“就是清朝的人啊,像什么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之类的。”木子瞬间眉开眼笑:“还好,我以为会说我像太监呢。”
下午再上班的时候,远远看到木子走过来,叮当赶紧道了声“阿哥吉祥”,木子郑重回礼“格格吉祥!”两日之后,端午节办公室聚餐,饭桌上木子给叮当倒水,张口就是“给格格奉茶”,叮当连声回道:“不敢,谢阿哥!”同事们都笑疯了。
“阿哥”之名自此伴随木子,导致多数人只知阿哥的称呼不知木子其名。当然,木子也不是真名,就像叮当也不是真的就叫叮当,在此作为代称而已。后来木子有意无意的说不想被叫阿哥,叮当就再也不提,她也不怎么称呼他真名,往往哎一声就是了。
木子大概不会知道,他是第一个陪叮当看电影的男生。当时木子已经离开他们组,在别的地方实习,基于之前结下的情谊,俩人还是有保持很好的联系。不知怎么就说到了电影,刚好叮当手里有两张电影票,就约了一起,说好一个请看电影,一个请吃饭。木子曾开玩笑教育叮当要矜持,他说你要让别人意识到你是一个女性,这样别人找对象就会优先考虑到你。对比叮当当然是嗤之以鼻。其实虽然在外人看来很是活泼开朗,木子骨子里却是个害羞的姑娘。本来说是俩人去看电影,叮当最终还是又叫了个朋友同去,怕尴尬。
那天天很热,木子格子衬衫的后背都湿透了,叮当穿了波点连衣裙,表面上看还是很温良贤淑的。很不错的电影,晚上木子请吃火锅,叮当一如既往地在饭桌上出了状况――弄撒了料碗。看到木子和朋友忙不停地收拾残局,站立在旁边的叮当为自己毛燥羞愧的同时,突然有种被照顾的喜悦。也是时隔一年,朋友才告诉叮当,其实这部电影早已看过,之所以去,纯粹是为了陪她。
叮当爱说话,却从不八卦别人的感情;木子爱玩笑,却从来不讲无分寸的话。依今日看开,那时候的木子远没有现在难以接近,也可能是因为当时他在叮当心中不过是个普通朋友,远近都没关系,所谓无欲则无求。他们认识两个多月的时候,木子失恋了,他说不想一个人呆着,于是叫了叮当去吃饭。叮当没有问为什么分手,她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陪他喝了粥。他说你跟我出来也不换个衣服,看来你不是很讲究的人啊;他说我是真的很伤心啊。叮当心想:我不讲究,但你也没换衣服啊。但她只是说:这家粥不错,你多喝一点儿,对胃好。除了最初N说过他有女朋友,叮当不知道他女朋友的任何信息,木子不愿说,她也不想问,而今他说他失恋,她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木子和叮当一度有过频繁的微信聊天,吃饭时聊,睡觉前聊,坐火车也聊,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十一假期之后。九月份的时候他俩又一起看了场电影,吃了饭。就是这次吃饭,木子说了句让叮当终身难忘的话,他说:“如果也很喜欢一个人,但是周围各种条件不合适的话,我不会去表白,忍一忍就过去了。”他永远也想不到这句话会被叮当用在他身上,这也是后话了。
十一国庆长假,木子回家,叮当和同学去凤凰古城。很少出远门的叮当姑娘把一路上的喜乐见闻都发信息给木子,当然还有假期旅游人多的惨状――吃不上饭,住不了店,找不到车。木子说其实你真的要多出门锻炼一下,人心叵测,在外面不要太相信别人,拿好钱,照顾好自己。又是安慰又是帮忙查车票。回来之后,有同事戏谑:听说这次出行阿哥一路短信互送啊!叮当嗯嗯啊啊地回:是啊,谢谢阿哥一路关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无人听。>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在唱到最酣畅淋漓之时戛然而止?叮当和木子的关系就是在最热络的时候突然沉寂了。木子调到了研发中心,开始了新工作,叮当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打卡上班。也不是彻底没了联系,偶尔木子还回来找她聊天,但终究是远了,淡了……
叮当也有过小小的伤感,但是想想也许真的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偶尔相逢,朋友一场,也算是缘分,于是也就慢慢释然了。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写到: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叮当一直相信上天安排每个人的出现自有其用意,于是走了散了也是天意,但她委实想不到木子会再度走进她的生活,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缘是劫。
依然是夏季,到了第二年八月末的一天,叮当出远门去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折腾两天,疲惫的不成样子。回来的车上睡得不省人事,晕晕乎乎在站牌那里下了车。刚要走开发现有人叫她,居然是木子。他穿了白色小熊的T恤,很阳光,笑问叮当衣服幼稚吗。说和朋友去吃饭,问叮当要不要一起。叮当推辞了,说是太困。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不久前他们在商场碰到过一次,木子在二楼,她在一楼,不经意抬头,他在冲她笑,依叮当的想法,好不容易遇见,自然要叙叙旧的,可等叮当找到二楼时,他却说他要走了。叮当当时是有些灰溜溜的,好像在追着人家跑似的。因为这个小插曲,叮当想刻意地和木子保持距离。叮当是随和的,好脾气的,但也是敏感的,骄傲的,虽然她的骄傲看不见,但谁也不能轻易去碰触。
还没从站牌走到家,叮当的手机就响了,一条微信,木子的:
今天气色不错。
你确定?我刚才可是梦游状态。叮当笑笑,回了一条。
叮当后来想了一下,那天自己穿了条白色小纱裙,很是清纯无害,所谓好气色难不成是因为这个?不管怎么说,这条微信,再次把两个人连在了一起。
从此以后,叮当和木子又开始了微信互动。但是不比过去的嘻笑玩乐,现在木子开始和叮当聊古诗词,聊社会热点聚焦。叮当学的是中文,平时也爱看书,这点倒也对她胃口,于是不久俩人就又聊的不亦乐乎。不过,她曾问过木子:你和我一个小姑娘聊政治经济哲学房地产什么的,不怕我搞不懂吗?木子回答的云淡风轻:多了解总是好的,看到不错,想和你分享。闻此言,叮当心里有淡淡的失落,这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这个时候叮当对木子已经有了微妙的感情,只是她自己还没察觉。木子说要多和正能量的人做朋友。木子说不要埋头工作,要多思考,把想和做结合起来才能进步。木子还说:男人工作是为了事业,所以总觉得赚钱少,女人工作是为了赚零花钱,所以总觉得辛苦。木子说曾何春而何秋,亦忘朝而忘暮。木子是成熟的,稳重的有良好的修养,向上的心态,在很多时候能帮助处理叮当内心的挣扎,他的积极刚好可以鞭策叮当的懒散,然而他做事情太有分寸,过于礼貌,常使人觉得难以真正接近。所以在他问叮当“你觉得我靠谱吗?”的时候,叮当的回答是“很靠谱,但是有距离感。”叮当也奇怪,俩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可以一起吃饭看电影,却始终觉得走不近他,木子仿佛是被孙悟空画在圈里的唐僧,除非他走出来,不然谁也走不进那个圆。
木子很优秀,是那种很难让人忽略的那种优秀,与叮当周围的男生相比,很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所以叮当动心是迟早的事情。
中秋节木子他们部门发了点水果,他大部分拿给了叮当,说自己不爱吃水果,放着坏掉可惜。叮当希望这只是个借口。叮当把水果分给同事,有人说是不是别人都有了所以才给你?有人说已经不错了,能想到你就很好的啦。叮当听了很是无语,她潜意识希望是后一种,虽然她知道前一种可能性很大。木子可能真的是把叮当看作个聊得来的朋友,其实她一直在抗拒对木子动心,外人看开俩人很和谐,只有叮当自己知道,她在木子面前是有些许自卑的,他的光芒太过耀眼,反显得别人都黯然失色。这些在做普通朋友时并无大碍,叮当会为身边有这么一个出色的朋友沾沾自喜,然而上升到爱情,叮当会觉得难堪。她的爱情准则是舒婷的《致橡树》,必须作为一个树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她不想被看低。
张爱玲说:“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叮当喜欢木子,不想低下来,却还是不由自主乱了心神。她开始等待他的信息,一遍遍地查看手机。叮当从不主动和木子聊天,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题合适,他俩之间的距离一直由木子掌控,他想远就远,想近就近。叮当有很好的男生缘,举止行为也算洒脱,到唯独到了木子面前,她不由得有些小心翼翼。她觉得木子骨子里有绝对的骄傲,所以才可以表面亲近实际却近不了。叮当深知自己和木子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一面说服自己退出这场无望的付出,一面又为木子的每一次接近雀跃不已。这种矛盾心情带来的有甜蜜苦涩,更多的是黯然神伤。
叮当发现,她和木子之间最多的就是吃饭。木子有一次突然发信息说让叮当请他吃饭,叮当看到后甚是诧异,依她对木子的了解,他是从来不会主动让一个女生请吃饭的,虽然俩人以前也互请,但他还是很好地保持了绅士风度的。不管怎样,叮当还是答应了,她把这个当作是又一次靠近,没有理由不为之开心。这次出门前叮当纠结了很久,穿什么衣服,背什么包。以前不会这样,以为以前不曾心动。最后叮当还是素面朝天地去了,她不想刻意,在这场和自己的心的较量中,她始终没想过让木子参与进来。
叮当还是那个直性子的姑娘,看到木子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她强压住心跳,笑着问他:为什么让我请吃饭,这都不像你的风格。木子立马说:那我请,我请。叮当有些无奈,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用餐很愉快,至少叮当是这么觉得的。取纸巾的时候叮当发现包里有一条咖啡,顺手递给了木子,木子接住了,叮当很开心,他竟没有拒绝。
两天之后,木子信息来了,他说咖啡忘拿了,可惜了。叮当鬼使神差地回了句:没事,我再给你。他说,好。叮当有一次感到意外,因为木子正常的回答应该是――算了,不用了。其实咖啡是别人送的,就剩那么一条,超市也买不来的。叮当费劲周折托别人又整了些过来,还买了个杯子,一起送给了木子。闺蜜知道后骂她傻姑娘,她也知道自己傻,心里明明揣着人家,表面上还要装的云淡风轻,哥俩好似的,这不是傻是什么?
木子接过咖啡什么都没说,叮当想也好,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你给我水果,我送你咖啡,两清了。可是叮当有预感,觉得木子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馈赠。果然,两个星期后他约叮当吃饭。木子在叮当楼下等着,叮当刚跑过来,他就说了四个字――来而不往。来而不往非礼也,叮当有些为之气结:不就吃个饭吗,有必要当做任务吗?可她还是跟着木子走了,她永远无法拒绝木子的任何要求。
闺蜜曾经说过叮当:平时挺大方一姑娘,到了饭桌上偏扭扭捏捏,不知道在矜持个啥。这点儿叮当还真没在意,因为不知怎么回事,叮当老在饭桌上出状况,不是弄掉了这个就是弄洒了那个,难道这也叫矜持?确定自己心意之后,叮当曾怕和木子一起吃饭不能太随性,但事实是每次都还挺愉快。木子会和叮当讲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这点恰好是叮当所欠缺的,所以叮当会很用心地记在心里。想来木子也就这点儿最吸引她。叮当身边多数是些没心没肺笑闹不羁的人,唯有木子,沉稳成熟,所以叮当就毫无抵抗力地拜倒了。她有时候也郁闷:木子也有时候也挺逗的,到为什么老给人一种端着的感觉?叮当其实希望可以看到一个不顾形象放肆笑闹的木子,他觉得那才应该是他的真性情,但是也许她这一生都看不到了。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貌似这已然是俩人最后一起吃饭,这顿饭以后他们再也没有电话联系过。偶尔在公司碰到,也不过简单打个招呼,在以前这很平常,可是现在却是让人难过的事情。叮当不愿看到他,又迫不及待想见他,整日发呆胡思乱想。木子还是那个木子,叮当已经不是原来的叮当。《边城》还给个有点希望的结局:“那个人也许明天回来,也许永远不回来了。”可是对于木子,叮当不敢报有任何希望。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也不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了,在木子第一次走开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不确定木子是否喜欢自己之前,叮当不会把这些心事告诉木子。她已不是大学时期莽莽撞撞的小姑娘,她知道有些话不讲出来还有余地,一旦说出,可能真的连那些过往都没有了。木子是他心里的曾经沧海,巫山之云,有生之年,她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到比木子更优秀的人,她只知道,终其一生,他会在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