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没有任何孤岛可以相接。
孤独是永远的,是一种继续存在的勇气和状态
她穿起衣服,绑起了马尾。
我抽着烟说,短发会比较好看。
她没说话,走了。
天气灰蒙蒙,街道有下过雨的痕迹。
我拉上窗帘昏睡了一天。
晚上她打电话给我。
“出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嗯”
她剪了短发,漂亮极了,像是换了一个人。
今天是我和她认识的第二天。
但我觉得我好像看见了未来。马尾再见。
她酷爱饮酒,朋友都叫她酒精姑娘。
每次喝多了就会露出完美笑容,是完美的那种。
和她在一起的那几年里,几乎每周都要大醉两三次。
我问她,为什么总要喝酒,而且总要喝醉。
她说,因为她想醒过来。
美好的日子像是被风吹起的风筝,无论飞得多远,多高,总有收线的时刻。若是任性继续飞,迟早会扯断了线,坠落人间。人间,是最好的惩罚。在她的概念里,人间和地狱唯一的区别就是地狱的恶是诚恳的,而人,是温柔的鬼,人间,是孤独而冰凉的地狱。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寂寞。无处躲藏。天一黑,灯就又亮了。
“我们结婚吧”她注视着月亮。
“好”我看着注视月亮的她。
“现在?”
“明天吧,现在都关门了,办不到了。”
“是啊,人就是这样,总有些事是办不到的。”
“明天一开门就可以办了。”
“明天太远。”她对着月亮说。
我有时候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是醉话。
带着孩子的任性和不顾一切的倔强。
但那些醉话都那么好听,也那么无力。
她每次喝酒之后都会去理发,
头一歪,
让理发师无可奈何发落去。
她就这样留了三年的短发,
我也就这样喜欢了三年的她。
如果时间是迟早会喝完的酒,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醉呢,还是说我们从来就没有清醒过。但如果有一天酒喝完了,有些人因为天生酒量太好,没有醉过,那这一生过得多怨怼。
她酒量一般,一遍一遍醉,一遍一遍笑得更美。
我带她见过我的家人,她不是那种会讨好家长主动收拾碗筷的人。我的父母对她不冷不热,也没主动提过什么。倒是外婆很喜欢她。说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戒了吧”她说。
“什么?”
“戒酒吧”
“好啊”
我们开始过起了小夫妻的日子,每天下班她就开始买菜做饭,我就在阳台上收衣服,看看书。她说,其实吃吃喝喝,吵吵闹闹,一辈子就过去了,没有绝对的苦,但总有些苦闷。只要有个伴儿就很幸运了。
“小酒精戒酒了?”一朋友说。
“是啊”我说。
“不会是怀孕了吧!”
“怎么可能,怀孕了怎么可能不告诉我。”
“那干嘛突然要戒酒”朋友边说边把烤串扫进嘴里。
我带着这样的悬念回了家。
“我们结婚吧。”她突然说。
“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不怀孕你就不娶我?”
“不是,那你干嘛突然戒酒?”
“因为我想结婚了。”
我们商量好,后天去登记,明天分头回家拿户口本。
睡前她躺在床上把我手中刚点的烟灭了。
“你喜欢小孩?”
“嗯,有小孩的话,老了不会太孤独吧”
“孤独是永远的”
“睡吧。”
“那个后天的事儿…”
“民政局 不见不散”
那个后天,一直都没有来。
她再也没有来,她消失在那个后天里。
带走了我的明天。
她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短暂的恶作剧,
两天之后我开始愤怒,
再来就是着急,但她就是消失了。
没多久,就有一个朋友告诉我说,她离开这个城市了,好像是有新欢了吧。
朋友没敢多提,我没敢多问。
半个月后我开始搬家,我不能在住在这个有太多记忆的地方,
我像是一件沾满墨水油渍的旧衣服在回忆的滚筒洗衣机里,怎么翻搅也洗不干净。
收拾房间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体检报告。
‘长期过量饮酒 卵巢萎缩 不孕’
“你喜欢小孩?”
“嗯,有小孩的话,老了不会太孤独吧”
“孤独是永远的”
“睡吧。”